“你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阿黛拉驚疑的問道。

那名被稱為圣女瑪利亞的女子嘴角微彎，但不做聲，她伸出纖細而骨感的手，示意阿黛拉在她面前坐下。阿黛拉雖然因真名被識破而充滿疑慮和戒備，但她還是選擇照做，靜觀其變。

“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知道，你的身體里住著兩個靈魂。”

空氣在那個時刻凝固了，阿黛拉甚至忘記了呼吸。

過了好幾秒，她的嘴唇才開始不自然的動了動，她本能的向后挪動，像看怪物一樣注視著眼前這個被薄紗遮住眼睛的異國圣女。

“你無需害怕，我沒有惡意。其實，若不是你經過這里，我也不會發現這個有趣的事實。我們有緣，阿黛拉小姐。”

“你到底是什么人？”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如果你問的是姓名，我的全名是約德法爾·阿卡西里伯斯·瑞雯·瑪利亞，人們通常叫我圣瑪利亞。如果你問的是身份，我的頭銜可多得嚇人，魔眼的所有者，舊神的使女，菲歐利的神圣女巫，過去與未來的擺渡人……”

阿黛拉沒想到這個女巫還挺健談，她沒有放下戒備，準備繼續詢問。

“你是怎么——”

話還沒問完，女巫似是預感到阿黛拉的疑惑一般，緩緩掀起了頭戴的薄紗，并微微前傾身體。海藍色繡著金飾的薄紗之下，一雙銀色、無神卻無比妖異的眼睛漸漸顯露。這個女巫，竟然是個瞎子！

“這雙眼睛，可以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事情，包括還沒有發生的。”

阿黛拉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眼睛動都沒動一下，更沒有眨。

“不要試探了，阿黛拉小姐，我的確是個盲者。我能看見的，只有你身體里燃燒的兩團火。”女巫微笑著，放下了面紗，

“擁有兩團靈魂之火的人，我見過一些，他們是病入膏肓的瘋子，他們的火焰紊亂而相斥，如寒風中亂舞的燭火。你不一樣，阿黛拉小姐，你的兩團火焰和常人一樣明亮，不，比常人還要亮一些。相生相伴，如此和諧。尤其是你體內的另一個，紫色的火，如此美麗……”

她隔著面紗注視著阿黛拉，似乎著了迷，伸出手想要觸碰阿黛拉的心。

“阿黛拉小姐，可以讓那個紫色的靈魂跟我說說話嗎？”

阿黛拉還沒來得及回答，姐姐迅速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取出短刀，以閃電般的速度架在了女巫的脖子上。

“女士，你找我？”

感到脖頸處的冰涼，女巫沒有絲毫恐慌，反而饒有興致的注視著眼前這團熊熊燃燒的紫色烈焰。

“真美啊，這比任何人類都要旺盛的火……咦？哦……哦，不，哦！神啊！”

女巫本來還旁若無人的感嘆著，突然收斂了笑容，緊接著大驚失色，手中一直托著的水晶球也滾落一邊。

“怎么了，圣女大人？”外面的護衛聞聲闖進來，關切的問道。姐姐很機靈的藏起了剛剛架起的刀，假裝無事的看著護衛，但事實上她已經做好了滅口的準備。

“沒，沒什么，出去吧。”女巫驚魂未定。

“是。”

這下讓姐姐和阿黛拉摸不著頭腦，她們都以為這是女巫求救的方式，但女巫竟然放棄了告知護衛的機會。

“你為什么——”

“想知道我剛剛看到了何種征兆嗎？”女巫又一次打斷。

“什么？”

“死亡，無數的死亡，城市化為灰燼，鮮血，旋渦，星辰的墜落……兩位阿黛拉小姐，你們的未來和過去一樣驚人，我，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征兆……”女巫的語氣充滿了敬畏。

這下輪到阿黛拉和姐姐大驚失色了，她們竟然忘記了這是個占卜的女巫。這些預言太過晦澀，但沒有一個好詞，阿黛拉和姐姐都想要了解更多。

“能說的再詳細點嗎？”

“我看不清，有一層泛著微光的氤氳之氣在蒙蔽我的眼睛……越是改變命運洪流的靈魂，征兆越是朦朧而怪誕。你是旋渦的中心，你勢必會掀起一場風暴。這一點我很確信。”

“……”阿黛拉很無語，這番話和騙子的謊言有什么區別？無非是夸大一個人未來的作為，滿足人的自我期待而已。

“沒什么有意義的信息，女士，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能留你。”姐姐冷冷的說道。

“我知道太多秘密了，阿黛拉小姐，國王，皇帝，貴族，富商，學者……如果沒有言語的限制，我們這些過去與未來的擺渡者怎么活得下去呢？”

說完，瑪利亞吐出了舌頭，并向上翻起，舌根上刻著微微泛出藍光的銘文。

“這是什么？”

“緘口咒，限制我們永遠無法說出客人的秘密，我們這一行的保命之物。”

姐姐很意外，她知道這種咒印的作用，沒想到會被用在這種地方，驚訝之余，她收回殺意，倒是多了些對瑪利亞和她的同行們的敬意。

“你們很聰明。感謝你的占卜。”姐姐留下一枚金幣，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阿黛拉小姐，聽我一句勸，不要抱有執念，你現在在做的事情，會招致死亡。”瑪利亞在身后很嚴肅的說道。

“好，我知道了。”

從帳篷里出來，阿黛拉恢復了控制權，她的心情不太好。姐姐的強硬破壞了占卜的體驗，而女巫那雙看破靈魂之眼所得到的預言過于黑暗和壓抑，就仿佛有人告訴阿黛拉她出門會踩到牛糞一樣。

但阿黛拉從來不信什么預知命運的說法，她覺得那些只不過是基于幻覺和想象的騙術罷了。至于剛剛的圣女瑪利亞，雖然她的確有一雙特別的眼睛，但她的說辭泛泛，不著邊際，像是故弄玄虛。最重要的是占卜的結果全是些阿黛拉不喜歡的。

太陽已經落山，夜市開始了。阿黛拉想起了本來的目的，把預言拋到腦后，身形逐漸融入到燈火通明的夜市之中。

南海的貝殼、圖崗的手工藝品、黑山鐵匠的得意之作……她很快沉淪在物欲的海洋之中，足足三個小時，十二枚金幣，滿滿一個牛皮箱的收獲。

她得意洋洋的返回旅館，路上順便把幾個圖謀不軌的家伙揍得鼻青臉腫，這一天她過得很充實。

深夜，她躺在床上檢視著新買的狼國匕首，看著上面雕刻精細的骷髏圖案，她想起傍晚女巫的勸誡。

｛“我們現在在做的事情，真的會招致死亡嗎？”｝

｛“什么人能殺得了我們？”｝

｛“萬一……死亡的不是我們，而是我們身邊的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