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好興致，半夜不睡覺，也要賞花惜花。”德明叫這一聲“王兄”時，格外的甜。

承霄眸光一轉，死死地盯住他名義上的“妹妹”，苛責道：“半夜不睡覺？每日這個時辰，朕早就起來梳洗了。倒是你，沒有半點身為王姬的風范，竟敢夜不歸宿，好大的膽子。”

未后的一句，宛如獅子般怒吼，震得德明心肝怦怦直跳。她趕緊上前拎著承霄的衣角，半求饒半撒嬌道：“哪有這么嚴重啊！我早回來了，是宮門關了，我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寒風，身子都著涼了，不信你摸……”

德明不由分說地抓起承霄的手，就往自己額頭上靠。她料想承霄不喜與人身體接觸，定會爭脫開。

可她錯了，承霄只是在一邊冷眼旁觀，任由她操控。

一下子，德明窘大了。她的武功內外兼修，本身就比尋人要抗寒。況且從昨日到此時此刻，一直不停地運動，身子簡直像個暖爐，這就與發熱時的滾燙完全不同，額頭還冒著細汗，半點著涼的說服力都沒有。

“你不是會飛嗎？會翻墻嗎？怎么會在外面吹了一夜寒風？”承霄繼續冷言冷語道。

“哈，這種小事也能傳到王兄耳中……”德明尷尬地摸了摸腦門，始終擺不正自己的態度。“兄妹”見面，不是互相猜忌，就是責備，全然沒有和睦相處的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沒有朕不知道的事情。你看你，堂堂的王姬，女兒家，穿一身男裝，終日在外斗歐滋事，夜不歸宿，夜闖王宮，被侍衛當成了刺客，天都沒亮，就鬧了個雞犬不寧。玄鈺瑤，你是不是以為朕不敢治你的罪？”

眼瞧著德明神色越來越難看，承霄頓了頓，續說道：“還不服氣？你以為朕想管你？”

服氣？她當然不服氣，熱臉貼上冷屁股，躲又躲不掉，逮住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奚落，擱誰誰不難受？

“那你還管？自相矛盾。”德明小聲嘀咕著。

承霄冷眼掃視了她一下，然后手一舉，三丈開外的太監便呈上了兩封書涵。

“你自己看看。”

德明接過書涵，拿出了里面米黃色的信紙，行云揮灑著幾行字：吾王親啟，接眾多舉報，德明王姬在民間尋釁滋事，任意妄為，伙同陌生危險男子破壞武館公平競爭，影響極大，望吾王多加約束，防微杜漸。

誰這么大膽，敢參她一本？德明怒不可遏地將信紙揉成一團：“王兄你告訴我，誰寫的舉報信？以下反上，看我不滅了他！”

“你想想，全天下，誰會管你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書涵會直接呈達朕的手中？”承霄很樂意供出主謀。

“這……”德明愣了愣，方覺字跡熟悉，將信將疑道：“舒華寫的？他撞邪還是撞鬼了？無端端參我干嘛！”

說真的，承霄也覺得舒華小題大作，德明是小麻煩、小狀況不斷，但不出大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完了。在此之前，他還一直幫德明收拾爛攤子，絕對算得上盡心盡力。

為何德明出去玩了一天回來，他就一反常態？不過見著德明迷倒眾生的臉蛋后，承霄驚覺，原來問題出在那句“伙同陌生危險男子”里。

“你昨天一直和誰人在一起？”

“我昨天見了很多人啊，十根手指都數不過來。”可以說忙碌了一整天。

“是否有出格之事？”

德明靈動的眼睛直瞪圓，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氣得顫顫巍巍道：“王兄你什么意思？”

“不是朕什么意思，你看看另一封書涵。”

德明順著承霄的意思打開了。如果說第一封是義正言辭地狀告，那么接下來的信就是滿腹牢騷的……哀怨：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惜，酒醒夢碎，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襄王有意而神女無心。

“王兄，舒華絕對撞邪了，不然解釋不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舉動。”德明一臉不可思議。

“你感受不到舒華喜歡你？他整天不是把你掛嘴邊，就是打探你的近況，簡直像魔怔了。”說著，承霄鎖緊了眉頭，天天像有一只蚊子在耳根叫喚，瑤兒、瑤兒、瑤兒……他快瘋了，所以每次見著德明都是滿肚子火，難怪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兄親友愛這回事。

“不是感受不到，但是……我這次回來后，舒華怪怪的，對我的態度來了個斗轉乾坤的變化。王兄，你說舒華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小時候可是絞盡腦汁地欺負我，他現在算不算良心發現，彌補年幼無知犯下的錯？”還是一句，“王兄是不是也該你補償我了？”德明沒敢明示。

“這個……”承霄沉吟片刻，道：“朕也想不通，或許只有他自己心里有答案了。不過朕從來沒見他這么喜歡一個人。”他盡責地微波助瀾，舒華娶德明，他打心眼里同意，雖然曾經一度認為鳳陽才是最適合的人選，但是也要秉持著皆大歡喜的原則。

“舒華行事云里霧里的，別管他了。說到談情說愛，王兄，我那師妹鄧銳捷，你覺得怎么樣？”德明蕩起了壞笑。

承霄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絕：“不怎么樣！”

“王兄你還別看不起我師妹，你不想想，門當戶對的那些大臣之女，有幾個好看的？鄧銳捷算是長得標致了。況且自幼和臣妹在天地靈氣之最的太眉山長成，身體杠杠的，遇到危險，還能挺身而出，拔刀護駕。不過就是生性粗魯，讀得書少，見識淺薄，王兄若想找個有才氣的女子，德明心中有個特別好的人選。”她費盡唾沫，就為了突出那個“人選”。

這張小嘴倒是能言善辯，但真龍天子豈是你說糊弄就能糊弄的。一個邪惡的想法涌上心頭，承霄冷哼一聲，德明在咫尺之間，觸手便摟在懷。

須臾間，德明不明所已，不知所措，雄性的獨特氣息撲面而來，令她害怕不已。

承霄同樣不好受，少女的芬芳讓他心頭一蕩又迷失其中。細細觀察，懷里的美人長得不是一般的好看，那水汪汪的眼睛里藏滿了濃情蜜意，朱唇殷紅媚惑，肌膚似雪，潤如凝脂，五官柔美，馨氣沁人心脾。

即使他心目中升起了陣陣異樣情愫，兄長的身份以及帝王的傲骨不容得他顯露半分，只得硬著頭皮，鐵青著臉，復訴方才心里所想的那套說詞：“人選？什么人選？有什么人選比得上堂堂的德明王姬？論武功，瑤兒颯爽英姿，以一敵百。論姿色，把你丟到任何的美人堆里，都不會黯然失色。論才學，太傅從小就夸你聰穎伶俐，思想活躍見解獨特。陪王伴駕、攜手并肩的最好人選不是瑤兒？”邊說著，鬼使神差地，輪廓分明的俊臉慢慢湊了過去……

德明沉寂如水的心此刻狂跳不止，想要奮力爭脫禁錮偏渾身酸麻使不上勁。她別過又羞又氣的臉，假裝鎮靜道：“我是王姬！”

德明越是掙扎，承霄環顧的手就越扣得緊。

“你只是義女！”承霄道。理智告訴他，快松手，這行為已經越軌。可是雙手和心跳訴策著他的虛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