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還未亮陸府便張羅開了，府中四處可見紅綢高掛，奴仆皆行色匆匆，手里是停不下的活。

陸晚霏同陸晚霜起得也比往日早些，按著規矩好生打扮了一番。

陸晚霏的衣衫多是素色，這緋紅云錦榴香裙還是夏氏特意命人定制的。

艷色著身，襯得女子少了幾分清冷之氣，多了幾分窈窕之姿。

今日陸府大喜，秦氏也出了水蓮鄔，留在院中準備招徠賓客女眷。

“母親。”陸晚霏福身行禮。

聽雪苑的東廂本是秦氏的居所，而今她去了水蓮鄔，這東廂也就空置了。

眼下賓客未至，秦氏便留在東廂歇息。

她睨了陸晚霏一眼，淡淡道，“眼看就要入冬了，你素來怕冷，屋里的炭火、湯婆子都要早些備著。”

陸晚霏忍不住心間一顫，涌上一股淚意。

“母親若是擔心我，便時常來云夢齋看我，或者我去水蓮鄔見母親也成。”陸晚霏抬眼，帶著幾分期待。

秦氏面色陡然冷了幾分，“我習慣了呆在水蓮鄔，外頭的事我不想管，也不喜歡有人打擾。”

“若是因為姜氏，母親大可不必理會。”

姜氏她自會收拾，不必勞煩母親。

秦氏嗤笑一聲，“我與你父親之間早已沒了情分，即便沒有姜氏，也不過如此。”

“行了，你回去吧。”

陸晚霏站在原地忍下淚意，默聲出了屋子。

果然是一種奢求呢。

陸晚霏自嘲著，露出落寞的淡笑。

“姑娘，今日是您的生辰，夫人若是知道——”星雪跟在陸晚霏身旁說道。

在星雪看來，夫人心里還是疼二姑娘的。

“母親知道了又如何？她會因此搬出水蓮鄔嗎？”陸晚霏啞聲說著。

星雪沉默了。

回到云夢齋胡亂睡了一會兒，陸晚霏醒來已是黃昏時分。

院中賓客云集，新人已經行了拜禮。

“二姑娘，老太太派老奴來請您去前院與各家女眷說說話呢。”門外頭，一婆子喊道。

陸晚霏起身扶額，只覺心情不爽。

“知道了，二姑娘這就過去。”星雪回了一句。

繼而為陸晚霏理了理發髻，二人往前院去了。

“晚霏姐姐！”入院，女子歡悅的聲音響起。

陸晚霏抬眼一看，只見是白霽月，于是回之一笑。

“晚霏姐姐，上回未能同你好好道別，當真是遺憾，好在咱們今日又遇見了。”小丫頭喋喋不休地說著。

“那日走得急，是我的錯。本該當面謝謝白姑娘當日贈予香囊才是。”陸晚霏眉間舒緩了些。

“那個香囊啊——”

“這事姐姐可要謝我大哥才是。”白霽月靦腆一笑。

“白公子？”陸晚霏不解。

“是了，是我大哥要我將香囊給姐姐的。”白霽月眨眨眼。

陸晚霏心下一沉，總覺得有些不對。

白晟月特意托白霽月交與她香囊，莫非他提前知道了什么？

不行，她得親自問問。

“晚霏姐姐，你帶我逛逛園子吧，這可是我頭一回來陸府呢。”白霽月纏著陸晚霏的胳膊撒嬌。

糟糕，這丫頭如此粘人，怕是不好行事。

“白姑娘。”身后又響起一道聲音。

“陸二姑娘好。”蘇眠近前來，嫣然一笑。

“蘇姑娘。”陸晚霏微微頷首。

“白姑娘，白夫人正四處尋你呢。”蘇眠說道。

“糟糕，被母親發現我偷偷溜出來瞎逛，必定要挨罵。”白霽月臉色一變，說道，“多謝蘇姑娘相告，我這就過去。”

“晚霏姐姐，改日你來白府做客，咱們再好好說話。”白霽月戀戀不舍告辭，奔回了屋里。

“陸二姑娘既有事，便趕緊去吧。”蘇眠淡定笑笑。

陸晚霏神色微變，盯著蘇眠看了許久。

為何她總能知曉自己心中所想？

“多謝。”陸晚霏抿唇吐出兩個字來。

蘇眠未再言語，只目送陸晚霏消失在人群中。

席間尋了一大圈，陸晚霏始終不見白晟月的身影。

真是見了鬼了，一個大活人還能不見了？

陸晚霏登上藏書樓，居高臨下掃視了一眼。

“你是在找我嗎？”背后冷不丁一聲響。

“啊！”陸晚霏結結實實嚇了一跳，轉身本能往后一傾。

糟糕！

背后吹來一陣冷風，帶著寒意與失重的恐懼。

“小心！”白晟月伸手一把摟在陸晚霏的腰際，跟著眉頭緊蹙。

咫尺間的距離，不知是曖昧還是驚懼，加快了彼此心跳的節奏。

月光下，少年眉眼俊朗，少女容顏傾城。

溫和的呼吸撲面而來，陸晚霏渾身一抖，一把推開白晟月道，“放開！你沒事嚇我做什么！”

“我何時嚇你了，分明是英雄救美。”白晟月臉頰緋紅，不自然地應了一句。

“下面都開席了，你在這兒做什么。”陸晚霏整了整衣衫，蹙眉問道。

“我自是上來躲清閑的——”白晟月順口一說，繼而一頓。

“那小六你又是為了什么？”

“莫非，真是來尋我的？”白晟月笑意曖昧。

我當然是來尋你的，不然誰沒事大晚上來這鬼地方，冷得要死。

“自作多情。”陸晚霏沒好氣地剜了白晟月一眼，推門進了藏書閣。

就算事實如此，也不能讓這家伙得意。

“既然不是有意為之，那便是緣分咯。”白晟月跟在后頭美滋滋道。

“白晟月，你這臉皮可真夠厚的。”陸晚霏轉身罵道。

“沒辦法，誰讓小六你喜歡這樣的呢。”白晟月不怒反笑。

陸晚霏蹙眉，走近到白晟月身前，抬手一掌拍在他身后的書架隔板上，冷聲道，“白晟月，你可別得寸進尺！”

白晟月愣住，直直望著陸晚霏的眼睛。

怎么，怕了？

陸晚霏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