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的喧鬧吵醒了睡著的人，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聽著外面的聲音，應該是又到了一個小鎮。

蘇善兒伸了個懶腰，酒氣還剩下那么一點點，她瞇著眼睛懶洋洋的問：“唔，到哪了？”

轉頭看向云戎，蘇善兒嚇了一跳，高舉的雙手一僵，“你……”

銀色的絡花面具遮擋住了他大半張臉，唯獨留下半邊的嘴角和一側的臉頰在外，蘇善兒愣怔的看著他，她不過是睡了一覺，他搞什么鬼？

她嗤笑，伸手去掀他臉上的面具，“這是什么東西？”

云戎輕輕壓下她伸來的手，“我家中排行老七。”

老七？她也沒問過他是老幾啊。

“上有四位兄長。”

“兩位阿姐。”

“下有弟妹無數。”

蘇善兒聽的迷糊，好端端的跟她說這些，而且還是這么一本正經，“你說什么呢，哪有人家會有這么多孩子的，還無數，你以為你是……”

“王爺，蘇國公府到了。”

隔著簾子，白湫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

蘇善兒看著那張帶有面具的臉，面具下的那雙眼睛也在看著她。

蘇善兒臉上的溫順漸漸消失，那絲絲笑意也在一點一點的淡去，“王……爺？”

“是。”

“排行……老七？”

“是。”

蘇善兒臉色逐漸變的陰沉，“你騙了我？”

“是。”

他承認了，居然一點愧疚都沒有！

蘇善兒怒氣騰升，伸手就去扯他臉上的面具，云戎一把鉗住她的手腕，語氣依舊平穩，“你該下車了。”

“如果我不呢？”蘇善兒眸一橫，瞪著他。

“那就跟我回府。”

他的話聽起來就像是隨便在大街上撿個丫頭，還是不要錢的那種。

蘇善兒手一甩，“你想得美。”

絨袍一撩，翻身而上，壓著他的身子跨坐在他的腿上，手中錚亮的匕首一閃而出，刀刃抵著他的脖子，“敢騙我，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白衣迢迢，竟是那般沉穩。

云戎一動不動的坐在那，任由她威脅著，絲毫不做反抗，他平靜的看著湊到面前的人，說：“殺了我，還有太子，或許，你更想嫁他。”

蘇善兒捏緊了握在刀柄上的手。

她就是不想嫁云淮才會輪到他，現在她進退兩難，殺他或者不殺他，結果都是一樣！

云戎不顧脖子上的刀刃，微微低頭，執起她腰上的虎牙，“不知……這東西是否真的能替你擋去我身上的煞。”

“拿開你的手！”蘇善兒一把打開他拿著虎牙的手，回手就去揭他臉上的面具。

云戎不反抗她手中的刀，卻幾次三番的阻止她去揭開他的面具，他握著她的手說：“父皇賜了宅子，你若想見我隨時可以來，不過現在還是算了，除了你，我不打算讓其他人看到我的樣子。”

蘇善兒嘴角一撩，鼻腔中發出一聲不屑，“呵，好一個足智多謀的鬼王，人人都說你多年在外不經世事，你就不怕我拆穿你？”

“你不會。”

他的肯定讓蘇善兒不爽，她緊了一下抵在他脖子上的刀，一陣鮮紅暈染了他純白的衣領，“你就這么肯定？”

云戎拉著她的手驀地用力，讓兩人之間變的毫無距離。

蘇善兒怔了怔，那刀險些就嵌了進去。

泛白的唇動了一下，就聽他壓低了聲音說：“你或殺了我，或嫁我，無論你選擇什么，你都不會去揭穿我，因為你知道這對你沒好處。”

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威脅，蘇善兒磨牙嚯嚯，“我記住你了，七皇子！”

云戎淡淡彎起嘴角，“我的榮幸。”

車外，轟隆隆的腳步聲，隨后就聽蘇龐德捶胸頓足的怒喝，“小兔崽子，你給我出來！”

蘇善兒眼一閉，正準備起身，卻不料云戎使壞，沒有松開她的手。

身子一跌，整個人撞進他的懷里。

砰！

手中的匕首從他耳邊掃過，直接插在他身后的車壁上，她怒：“云戎！”

云戎輕笑出聲，“嗯，我是云戎，我就想看看我未來的王妃知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松開手，蘇善兒連忙起身，狠狠的在他腿上踹了一腳，“你去死吧，鬼才做你的王妃。”

她撩開車簾就跑，云戎無傷大雅的彈了一下剛剛被她踢過的地方。

“蘇家爺爺，戎兒剛回京，蓬頭垢面以免晦氣了您老人家，待改日再來拜見。”

他的聲音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清淡，蘇善兒低著頭走到蘇龐德面前，聽到他這虛偽的話，回頭朝著看不見人的馬車齜了齜牙。

混蛋，大騙子，在她爺爺面前裝乖，他可真會做人。

當初是蘇龐德力保才保住了鬼王的一條命，時隔這么多年，能聽到他喚他一聲爺爺，蘇龐德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王爺路上操勞，善兒不懂事勞王爺掛心了，幾日奔波，王爺回府好生歇息，日后見面的機會多得是，不必介懷。”

云戎沒再說話，疊久駕起馬車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

“大騙子。”

蘇善兒不服氣的嘟囔，回頭就見蘇龐德死死的瞪著她。

“你給我進來！”老爺子一聲怒喝，兩撇胡子氣的直往上翹。

蘇章和蘇瀾都帶著人去城外找她，這會兒家里就只有老爺子和云沐瑾，蘇善兒一身男裝，耷拉著腦袋跟在蘇龐德身后往里走，心里清楚這頓責罵是少不了了，就希望他們看在她要嫁給鬼王這么凄慘的份上，罵的輕點。

——

馬車里，云戎看著僅剩的一瓶酒有些出神，早知，讓她喝了再把她送回去就好了。

車簾被掀開，白湫探頭進來，“少主，您真打算應了這婚事嗎？”

云戎手里的白色絲帕輕輕擦拭著脖子上留下來的傷口，他斂回思緒，淡淡道：“此事在她，不在我。”

這話聽起來模棱兩可，感覺像是不甚在意，白湫又問：“那您為何要將她送回來呢？”

云戎低了低眸子，“因為我想留下。”而她，是他留在京城唯一的砝碼。

“屬下不懂。”

云戎看了一眼染血的帕子，而后丟到一邊，“她很聰明，知道該如何選擇，我把一切壓在她的身上看似一場賭局，冒有風險，但我也看好她。”

“可是我們還不了解她，萬一……”

“沒有萬一，也不需要了解，我只要知道她最后是會選擇太子，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