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話??！你為什么不說話！”

“原來，你也有后悔的時候！”

程心與宋洵舉目相對，宋洵眼中的恨意，讓她心中刺痛。面對喋喋不休的寧心，程心突然笑了。

雙手一張，將遠處寶劍吸入掌間，再次遞給了宋洵，程心笑道：“你要是真的恨我，那么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

宋洵接過寶劍，對著程心直接刺去。劍尖停留在程心眼眸之前，咫尺距離宋洵卻無法下手。宋洵持劍的右手一收，就要再次自刎，終是無法成功。

“為什么，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

看著跪地痛哭的宋洵，程心府下身子，扔下手中的龍珠，將他攬入懷中。

“我們，不會分開的……”

龍珠順著地面滾動，最終與承寅虎的頭顱相匯，沾染其上的承寅虎血液，直接滲入了龍珠。承寅虎腦門的火焰印記突然浮現，與發出光亮的龍珠，驟然一合。

龍珠突現的光芒，映入程心眼中，讓她臉色大變。腳下一跨，就到了龍珠近前，但是當她手指接觸到龍珠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變了。

————————

承寅虎站在一片火焰之上，紋絲不動。當初帶給他無邊痛苦的火焰，現在卻是賴以生存的根基。肉身以死的他，若不是有龍火定住神魂，現在必是身死道消的結局。

沒有惶惶不安，也沒有此前的坦然面對，承寅虎看著自己飄飛的記憶，默默等待著燿焰前輩的指引。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飛了過來，承寅虎凝神一看，發現來人正是寧心。

“承兄！”

寧心來到承寅虎近前，緊張的喊了他一句。承寅虎看著她微微一笑，讓她眼中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

寧心哭泣著向承寅虎道歉，隨后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要是你真有這么傷心，我把肩膀借給你？”

承寅虎無奈之下，說出了這句話。他記得龍馥丹和他說過，若是有女孩在他身邊哭泣，身為男人的他要大方一點，要懂得安慰對方。而對女方最好的安慰呢，就是不要問對方哭泣的理由，將肩膀借給她就好。所有的疑問，都等她發泄完之后，才能發問。

說出此話的承寅虎，明顯是沒有聽到龍馥丹的最后一句，那就是所謂的女孩呢，只限于龍馥丹她自己。

承寅虎現在可不是膀大腰圓的樣子，現在身高四尺過半，眉清目秀的他，是個正常的十二歲孩童模樣，而寧心更是比他高了一個頭還多。

聽到承寅虎一本正經的話，寧心心下慚愧，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后她一下攬住了承寅虎雙肩，爬在他的肩上，更大聲的哭了出來。

就在承寅虎和寧心匯合的時候，程心與宋洵此時正在面對著極端的痛苦。

龍目中紅光一閃，赤紅的火焰，將程心卷入焰心之中，讓人無法忍受的劇痛，充斥著程心的每一處神魂，讓她發出凄慘的叫聲，就連剛剛痊愈的三魂，都重新浮現出了裂痕。

宋洵跪在燿焰面前，瘋狂的跪拜。

“還請前輩饒她一命！我愿意帶她受罰！”

燿焰不為所動，根本不管宋洵的請求。

宋洵心下一狠，一下朝著火焰撲去，他想將里面的程心拉出來。手指觸摸到火焰的一剎那，那無人可以忍受的灼魂之痛，讓他將手指緊緊的縮了回來。但是看面目扭曲的程心，宋洵再次將手探了進去。

往復數次，宋洵每次下定決心，一定要將程心救出，但是在接觸到火焰的那一刻，總是無法忍受那種痛苦。眼淚順著臉頰不停流下，宋洵能做的只有不停的嘗試。

終于，面目表情極度扭曲的宋洵，將自己的整個手掌伸了進去。然而，與之前一樣的結局再度發生，他再次忍受不住，抽回了手掌。

“不要……不要……”

深處火焰之中的程心，當然了解這種痛苦，那種每動一分，就會強烈一分的痛苦，讓她完全沒有朝外探手的勇氣。

宋洵不理程心的哭喊，在燿焰的冷眼旁觀之下，一直重復著相同的動作。

寧心的哭泣聲，逐漸小了下去，不好意思的抬起了頭，朝著承寅虎道了聲謝。心里想著的卻是，承兄也沒有阿洵所說的那么木訥啊。

對著宋漓不假辭色的承寅虎，在宋洵眼中就是不解風情的典范。

“說說吧，你與那一位的關系。”

寧心順著承寅虎所指放向望去，卻是什么也沒有看見。承寅虎一愣之下，又道：“之前取我性命的不是你吧?！?

寧心表情暗淡下來，點頭回道：“她是程心，是和我一體的……姐妹?！睂幮挠悬c說不明白她們之間的關系。

承寅虎聽完，又是一愣，隨后笑道：“這卻是有意思，你和我說說你們的故事吧。對于這位，我可是好奇的緊兒?！?

燿焰出手，那此人就沒有了攪風攪雨的機會了，承寅虎自然輕松。眼見他沒有惱怒和恨意，寧心稍微放下心來，開始說起她所夢到的程心記憶。

西洲本有十位人天高手，正道三位，魔道四位，以及三位散人。

凡事必講因由規矩是為正，隨心所欲，率性而為是為魔。以承寅虎而言，他一直都是居于正魔之間。

程心身為魔道四位天人之一，本身就是一位百無禁忌之人。她與其余兩位魔道天人，于七十年前，在西洲掀起了一場天人之亂，其所為者，是想打破內功單一屬性的界限。而禮佛教，就是在他們三位天人支持之下的產物之一。

西洲本來就非?；靵y，此事一開始也沒有引起剩余幾位天人的注意。直到有一天，承天劍派收入了一位身具極陰之脈的天才，其被劍心收為弟子，得她細心傳授殺道藏生密藏，乃是她所認定的承天魔劍劍主，也是劍藏鋒之前的承天劍派接班天人種子。

那段時間，承天劍派剛剛結束與各大仇敵的紛爭，處于修養階段，聲勢比之此前下跌不少。鬼佛背后的天人高手看準時機，暗襲了劍心弟子，在他身上做出種種試驗，創出了最初版的鬼佛陰陽賦。也是以此事為導火索，盛怒之下的劍心，對他們三位天人展開了追殺。

三人與劍心一場大戰，完全不是手持神兵的劍心對手。除了程心以外的兩人順利逃跑，唯獨程心被劍心削去三花三魂，靠著出賣兩人行蹤，保下了一條性命。

重傷之下，修為全失的程心，趁著劍心追殺那兩位的機會，派遣手下強殺了同樣躲過一劫的初代鬼佛，奪得了鬼佛陰陽賦，隨后遁入南山域。隨后，她一邊尋找著恢復機會，一邊研究鬼佛陰陽賦。十五年前的禮佛教一戰，乃是鬼佛陰陽賦有所進展，厲人鋒等人的試驗之舉。

而剿滅禮佛教，一是以厲人鋒牽頭的滅口行動，二是順便清除了當時寧靜宮的那一位元嬰，以防轉生治傷的寧心身份暴露——司歷二一四年，與程心命格相合的陳沚瀾出生，被程心選為養魂爐鼎，寄居于她的體內。

后面發生的一切，承寅虎也已經知曉了。

“這都是從程心的記憶里了解到的……”

承寅虎心下大罵，自己這是無緣無故的為師叔祖挨了一刀啊。

“你可知，她為什么要龍珠？”

寧心想了一下，回道：“好像是她想借助陰陽賦的陰陽匯聚之法，利用真龍無窮的陽氣，治療自己的傷勢，恢復功體。她自己就是修的陰性內功?！?

承寅虎總算明白，為什么他們要抓秦衍二人了。

承寅虎與寧心對談之際，燿焰目光注視下的宋洵，終于探入了半邊身體，這等毅力，讓承寅虎也為之動容。

“把手……給我……”

無論程心如何分說，宋洵都沒有放棄。看著離自己原來越近的宋洵手掌，程心終于不再勸說，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重新拾起丟掉的勇氣，朝著宋洵伸出了自己手臂。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掙扎，程心不斷適應著灼魂之痛，努力的將手一寸寸的向前方伸去。眼見兩人雙指即將交匯，承寅虎心下默默一嘆，這最后一步有多難走，他是最了解不過。

果然如承寅虎所料，無論兩人如何努力，總是無法跨越最后的痛苦，終于程心再次放棄了。無論宋洵怎么努力，她都龜縮在焰心不動，程心希望，自己的放棄，能讓宋洵早點結束此中痛苦。

“快把手給我！我是……不會放棄的！”

好像在驗證自己的話語，好像一瞬剛過，又如一眼萬年，宋洵完全不知什么叫做放棄，仍然在一個人嘗試。

“你滾！你滾?。∥也皇悄愕膶幮模也皇悄阆刖鹊娜?！”

“我知道……”

伴隨程心心聲吐露的是宋洵堅定的回答。

“我早就知道你們是兩個人……說我貪心也好，說我好色也罷，總之，我愛你們！”

看著宋洵燦爛的笑容，程心痛哭出聲，她第三次嘗試著逃離此處，她這一次不會再選擇放棄。

終于，兩人的手，牽在了一起。

但是，沒有想象中的獲救，兩人雙手相握的那一刻，火光一下膨脹，將兩人全部包裹入內。

宋洵緊緊抱住程心，這一刻，仿佛灼魂之痛消失，兩人臉上重歸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