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樓。

只著半透明開領薄衫的華清，在房內來回踱步，一直關注著樓下，等著鄭良傳回消息。一聽見疾走的熟悉的腳步，華清便開門前去。

“有什么消息。”華清迫不及待迎上去。

看著清兒只著薄衫，眉頭緊皺，鄭良摟住華清往房內去，一邊摩挲著她的肩給她取暖，一邊擔憂道：“楊常德已經派了衙役過去，楊昭也快馬趕去了，西郊口的百姓聽說夫子遇難，也都整裝待發準備好了火把，正連夜趕下山。阿黎，應是和慕子笙一起。”

“我的阿黎。早說了不要讓她出去，都怪你。”華清梨花帶雨推開鄭良。

“若是不聽你的，把阿黎鎖在繁花樓，她也不至于生死未卜。”華清淚如雨下，捂住臉懊惱不已。

“清兒，此事是我考慮不周，你要打要罵我都心甘情愿。但你不能傷到了身子。你且寬心，我跟著百姓一起出去尋，一定把阿黎帶回來，你等消息。”鄭良回眸看了眼華清，便關門離去。

鄭良竟說走就走了，華清連開口挽留和囑咐的機會都沒有。

你，也要平安回來。華清心里默默忖道，只可惜那人已經被自己推開了。

天將亮，各路人馬都往山腳聚集，洞內的兩人，都已經陷入了昏迷。

慕子笙依舊枕著花黎的雙腿，花黎一手無力的執劍，一手摸著慕子笙的臉頰，垂下頭陷入了昏迷。

阿三根據阿二的信號，一路尋去，兩人在山腳會和。

“我沿崖邊下來，都沒有見到蹤跡。”阿二對著阿三說。

“我從山腳繞過來，沿路問了些人家，他們說崖中間有個大石臺。”阿三道。

“大石臺？我扔下那兩人的時候，好像的確聽到被阻斷的聲音。走！”阿二隨即往崖中而去。

他們沒有沿著阿二下來的路原路返回，而是山腳人家指引阿三的路，也正是花黎下來時的路。

若說下崖是冒著摔死的危險，那上崖便是冒著摔死和累死的危險。

“等等。”阿二走在前面，突然蹲下來，發現了一條滑下的痕跡，以及陡坡上草木被碾壓的痕跡，很明顯，有人滾將下來。看著痕跡，就是今日的事情。

“公子會不會從大石臺滾下了崖底？”阿三問道。

“可是山腳沒有發現蛛絲馬跡。”

“許是沒有注意？”阿三問道。

阿二探過手去，摸了摸滑痕，粘了點泥土，往鼻子上上湊了湊。

“有斷心草的味道。”阿二眉頭緊鎖，陷入了思索。

“斷心草？是北疆之地獨有的斷心草？”阿三一臉震驚。

若是斷心草出現在此，那么北疆，到底是蠢蠢欲動了。

“有動靜。”阿二耳朵敏銳的動了動。

阿三立即吹滅火把，兩人利用山間樹木草叢的遮擋，蟄伏起來。

只見一列農夫裝扮的人，舉著火把，左右掃視。

但他們雖做農夫打扮，但深邃的眉眼和高壯的身軀，與大寧人格格不入。更何況他們右手習慣性貼著腰部，這是習武之人的基本行為，因為衣袍下藏著武器，隨時可以拔劍而起。

最前方那名“農夫”，右手拿著一個盅，里面有一條蠕動的蟲子，通體透亮，約拇指大小，時不時左右蠕動。

“為何它一直往山下蠕動。”“農夫”不由得皺眉的停下了步伐。

他一停下，后面的人也都跟著停下來。

“下去看看。”領頭的農夫斬釘截鐵道。

他調轉往山下走去，一列人都跟著往山下而去。

阿二和阿三對視一眼，隨即明白。這便是與斷心草有關的北疆人。

說起北疆，除了氣候寒冷，荒涼不生外，還有一點值得世人關注，那就是斷心草和斷心蟲。

這也正是奇特之處。一般蜀門多巫蠱之術，但唯有斷心蟲這種蠱，生于北疆極寒之地，以斷心草為食，并在饑餓狀態下，會感知斷心草所在，往那方所去，故有蜀國巫師，不遠千里北上，以擁有斷心蟲者為尊。

若只用斷心蟲引路，那便是大錯特錯。能引路的生靈何止千萬，連獵狗都能，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去尋這斷心蟲？

斷心草，斷心蟲，顧名思義，能使人斷心。何為斷心？那便是忘卻心頭所念，令人心肝寸斷，一旦想起，便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那豈非只要喂下斷心草，那人便能忘卻前塵？

非也。

自古勝王敗寇，一世只會有一只蟲后，唯有它爬拭過的斷心草，會沾染它的毒性，令人忘卻本心。而擁有蟲后者，需用心頭血喂養蟲后九九八十一天，兩者便能心意相通，中毒之人便會因此對飼蟲者言聽計從，若是不從，就會心肝寸烈，最后忍不住自戕而死。

此毒何解？記憶換記憶。需得一人任由蟲后在腦內啃噬一夜而不死，這人便能從心頭滴落一滴解毒液，可解斷心草毒。若是蟲后死亡，北疆之地的斷心蟲就會有所感，立即奉送產生新的蟲后，而之前中的斷心草之毒，便無從可解。

此毒因為草難尋，蟲難得，毒難解，故而被藥師以及巫蠱師爭先追逐。

只見那列人跟隨蟲后的指引，走到了大樹下。樹周圍的地上，有被劍插下去的痕跡以及腳印。

“他們來過這里。可斷心蟲在這里停止了指示。”領頭的農夫看著雪白的蟲后道。

“這里有灑落的斷心草。”一名身量稍微低小的人蹲下拾起裝藥的牛皮紙道。

“想必他們是在此用了傷藥，便離去了。但只需沿著劍痕，便可找到他們。”那名身量較小的農夫篤定的說道，聲音帶著與男子不同的空靈，眉眼也趨于柔和，但下巴依舊有大串黑色胡須，欲蓋彌彰。

“是。”包括領頭的農夫在內的所有人，都用右手捂住左胸應到，顯然這名性別未明的人，才是他們真正的領頭。

隨即他們便跟隨劍痕而去。

阿二阿三對視了一眼，用手語交流。

“跟上去？他們找到公子就危險了。”

“殺。”阿三做出抹脖子的動作。

兩人便悄聲借助樹叢埋伏。

“殺頭領。”阿二指著那名身量較小的人對阿三指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