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國京城附近的一座山上。
山澗處有一頂小型瀑布傾瀉而下,西門紗衣盤腿而坐,冰寒的水不斷沖刷著他的身體,然而他卻紋絲不動。
而葉果兒呢,則在潭水附近的干枯草地上,鋪上了一塊碎花棉布,棉布上擺滿了許多小點心。
吃飽喝足后,她頭部枕著雙手,嘴里叼著一根枯草,哼哼唧唧的唱著不成調的歌謠。
唉,爺爺都在瀑布下呆了好幾個時辰了,怎么還沒好呢?沒有人陪我說話,真的好無聊哦。
她百無聊賴的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左腿一下子搭在右腿上,右腿又一下子搭在左腿上。
渾渾噩噩的,耳邊響起了一絲輕微的葉笛聲。
她集中注意力,想聽清楚它的旋律,慢慢的,笛聲由弱變強,仿佛近在耳邊。
爬起身環顧四周,她想弄明白這葉笛聲的出處。
是山中的砍柴人吹奏的嗎?好像是在溪水那邊!
回頭看了看西門紗衣一眼,她心想,反正也不走遠,就去看看是誰在吹奏樹葉,興許還能交到個新朋友呢!
她提起裙擺,沿著潭水邊的小溪往前行走,隨著越來越近的旋律曲調,仿若被迷住了似的,不知不覺也忘記自己走了多遠。
在一個不經意的轉角處,忽然一片桃花林出現在她的眼前,中間沒有別的雜樹,這里的花和草都特別的鮮嫩美麗,暖風一吹,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在眼前。
她一時間被著眼前的美景驚艷到了,撒歡地跑向桃花林間旋轉起舞,聞聞這簇桃花,摸摸那處枝丫。
如果她此時回頭仔細看一眼,就會發現,來時的路已經已經在漸漸升起的霧氣中慢慢消失了。
“看這一江春水,看這滿溪桃花,不知迎面走來的,是哪家女子?生的是春光滿面,美若天仙。”
桃花林幽深之處,傳來一道充滿磁性的聲音,像封存多年的桃花釀,聽著讓人耳朵微醺。
“也沒有美若天仙啦……”她害羞的把臉埋進雙手之中,眼睛偷偷的從指縫中尋找那個夸贊她的人。
雖然知道自己長的還是挺漂亮的,但還從來沒有人這么直白露骨的夸贊過她呢,一時間她的小臉粉撲撲的。
突然,一條毛毛蟲順著一條絲線從天而降,在了她鼻子前不斷翻滾著它肥胖的身軀。
“啊!毛毛蟲!”她被嚇的不輕,趕忙后退三尺。
“哈哈哈!”
頭頂傳來了笑聲,看來是那個惡作劇的始作俑者發出的。
“你!你好無聊!”
葉果兒抬頭一看,見一人斜臥在粗壯的桃花枝干上。
他穿著粉紅色的花袍子,一條腿支起,竟是光裸的。
不穿鞋就算了,這怪人竟然還不穿打底褲就到處晃悠!真真真是厚臉皮!葉果兒對他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成簇的桃花掩抑著他的容貌,葉果兒凝目細看,頂多只能看清那一雙狹長多情的桃花眼。
此時,他正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摸著下巴咂舌道:
“雖然現在看著挺嫩的,但是養幾年定會出落成一個大美人。”
出乎她意料的,這風騷的怪人十分無禮,用光裸的足尖挑起她的下巴,不斷摩挲著。
她趕忙后退好幾步,避開了那人的腳丫子,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氣,壓下心里的怒火,冷冷道:
“這位大姐,麻煩你不要拿自己的腳往別人臉上貼好嗎?萬一把腳氣傳染給別人怎么辦?”
“大姐?”玄都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你可看清楚了?”
他像只蝴蝶一樣從樹上翩然落下,停在了葉果兒的面前,和她面對面站著,比常人更加薄削的淺色唇瓣微抿,臉上偏細的秀眉皺起,隱約帶有點怒氣。
對方比自己高一個頭,葉果兒感覺有點壓迫,但氣勢上卻沒有弱下來,明明是這個怪人舉止放浪!
她叉著腰,陰陽怪氣地重復道:
“好吧,這位小——姐姐,麻煩你下次不要把腳貼別人臉上,這很不禮貌!”
玄都額頭落下三根無語的黑線,淡淡地陳述這樣一個事實。
“我不是大姐,也不是什么小姐姐,我是個男人,你應該稱呼我為哥哥。”他對她勾了勾手指,“來,叫聲哥哥我聽聽。”
粉紅色的騷氣小花袍。
沒有胡子的光潔面部。
說話時纏綿悱惻的語調。
加上一系列矯揉造作的動作。
會有這樣女人味十足的男人嗎?哼,她才不信。
這怕是男人史上被她黑的最慘的一次吧!
這也不能怪葉果兒,她長期居住在與世隔絕的神女宮,即使后面跟著西門紗衣,在他的保護下也沒有怎么接觸外界男人。
所以她對成年男子的刻板印象就是有胡子,面部剛毅,身上多毛,說話聲線比較粗等等。
一般面容平常,大眾臉的男人大多確實符合葉果兒的刻板印象。
但是除去六界第一花美男的西門紗衣,連桃花妖玄都這種只是雌雄莫辯的外貌,對于普通路人來說,平時也是極難見的。
所以葉果兒把他當成了一個平胸女人并不奇怪,因為她自己也是平胸。
“我才不信,男人一般都會留胡子,你臉上一根毛都沒有,即使不留,他們的眉毛也是粗黑濃密的。”
聽聞,玄都妖冶地笑了笑,抓起她的右手掌,貼上了自己的喉結。
她嚇了一大跳,極欲想掙開他,卻沒有想到這怪人的力氣好大,怎么努力也抽不回自己的手。
這大姐有病吧,喜歡抓著別人的手自摸?
手心下不斷傳來異樣的感覺,好像有什么凸起物在上下滾動。
“感覺到了嗎?男人第二性征——喉結。”玄都咽了咽唾沫,聲音沙啞的說道。
她用自己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確實跟這位怪人的不一樣,沒有那種明顯的凸起感。
不過這怪人是男是女與我何干?
“你有毛病吧!快放手!”
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腦子突然直覺得這里危險。
仔細一思索,像是理智回了神,腦子由迷蒙變得清醒。
現在明明是正月,還沒開春呢,這滿溪桃花何來?
還有這個奇怪的人,明明剛開始是從桃林深處傳來的說話聲,轉眼卻臥靠在她面前的桃樹上。
不穿鞋腳上卻一點泥污都沒有,葉果兒下意識低頭一看,天啊,他根本沒有站在泥地上,他是懸浮著的!
已經有冷汗從她的后背滲出……
話說,西門紗衣在瀑布底下修煉晉級,卻一直突破不了瓶頸,看來還是得通過旗鼓相當的戰斗,才能更容易的晉級。
他此刻心里亂糟糟的,想必又是葉果兒那家伙惹出了什么幺蛾子。
從瀑布水簾中緩緩走出,抹了把臉上的水漬,他睜眼環視一周,卻沒有看見她。
一張碎花棉布安安靜靜的鋪在草地上,上面還有沒吃完的幾樣小糕點,一群麻雀正在啄食。
感受到他的走進,一只只小麻雀撲棱撲棱的飛走了,在空中留下幾串嘰嘰喳喳的聒噪聲。
果然,這家伙,人又亂跑哪兒去了!早知道就應該用根繩子栓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