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回家喝兩口的期望被推遲了，陸長風只能耐下性子來，一一解答學生的問題。
半小時后，他身旁的學生終于散去開了，他一只手插在褲兜里，一手拿著上課的折疊液晶屏往辦公室走去。
他在法方區域的這個學校已經待了將近一個月，白天上課，晚上如果沒有其他事，他就能在宿舍喝上幾杯，每次下課，他都會看一眼主教學樓樓頂那個時鐘，計算著還要幾年幾個月就可以離開！
但時間總像是和他有仇一樣，秒針行動的速度讓他感到抓狂，而每一天重復的工作和生活更讓他感覺單調乏味。
“老師！”一個響亮而稚嫩的聲音叫住了他。
陸長風有些不情愿的回過頭，他瞧了一眼從遠處跑來的學生，“雷蒙！有什么事嘛？”
“我有個問題想請教老師你！”雷蒙小跑上來。
陸長風轉過身子，皺了皺眉頭，“已經下課了！”他指了指通向教室的走廊，“再說，你剛剛為什么不提問。”
雷蒙湊近他的身子，略顯神秘的低聲說道，“這個問題不是關于工業采集艦的操作。”
“那是？”
“是關于智能機器的程序設計問題！”
“哦！”陸長風清了清喉嚨，他好像沒跟這班學生說過，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他疑惑這學生是怎么知道的？不會是格蘭特這家伙說的吧？那也不對啊，我教哪個班是校長確定的。
他好奇的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懂這個？”
“有人告訴我的！”
“誰？”陸長風眉頭皺了皺。
“抱歉不能說！”
“那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
“我想你一定會回答！”
陸長風攤了攤手，“為什么？”
“因為你一定對這個感興趣！”說完，雷蒙從包里拿出了一個平板電腦，全息影像浮現在平板上方，“我的代碼在這里，你幫我看看！里面有個指針似乎出錯了！”
陸長風接過雷蒙手中的平板電腦，仔細的看了看平板電腦上顯示的代碼，以及這個機械構造的全息影像。
“上一代的芯片程序，智械內部程序中的指針指向準確無誤！”陸長風快速的收起了平板電腦，“我問你，神經線性的指針中，有幾個變量來自芯片已經設定好的行動函數？”
雷蒙身子往后移了移，他紅著臉，滿臉尷尬的搖了搖頭。
“這恐怕不是你弄的，應該是有人把東西交給你，讓你給我看?！?
“老師！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給我的時候，只說了你你懂一點?！?
“好吧！你收了她什么好處？看來你應該嫌自己的作業太少了！”
“我。。?！?
陸長風撇了一眼雷蒙，用力的把平板電腦塞回了他的手中，“這個東西就是我弄的！好了！告訴我，誰拿給你這東西的？”
“是我！”格蘭特從不遠處的樓梯處走了過來。
“趕緊回家！下次機靈點，別被人當傻子來耍！”陸長風滿臉心煩的喊道，他朝著往自己走來的格蘭特問道，“你又是怎么回事？那東西你怎么弄過來的？”
格蘭特淺淺的笑了一聲，一臉無辜的樣子，“有人找你！我想你已經猜到是誰！”
“她怎么找到你的？”
“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去你的緣分！”陸長風指著格蘭特喊道，“跟你的緣分說，我寧可待這里四年，也不會跟她去智械研究院！”
“如果那里的可以讓你更快的擁有工作資格呢？”
“說了！我不會去的！”
格蘭特斜著身子，朝著陸長風身后招了招手，“你自己跟他說吧！我勸不動。你們商量好了，就去上次見面的咖啡廳，我在那里等你。”
“小子有你的啊！為了女人出賣我。”
格蘭特指著陸長風，“我是為了你好，看你時不時的坐在宿舍里看照片發呆，四年太難等了！”他招了招手，往樓梯走去。
“他說的沒錯！”李妍蘭邁著那雙長腿朝著陸長風走來，“我們申請過了，三個月，只要能在三個月把問題解決了，你就能拿回撫養權，之后，政府會再給一份你想要的工作！”
“我要中方區域領導人的職位，他們給嘛？”
李妍蘭面帶不悅的說，“你現在還有空開玩笑！”
“難道不是你們先開玩笑的嘛！我沒空陪你聊天?！标戦L風轉身準備離開，過往的事依然刺痛著他的心，她真是讓人煩！他徑直的往前走去。
*
李妍蘭望著陸長風離去的背影，她明白他心中的痛苦，“研究院可以申請朵婭離開智械行星！”
陸長風猛然間停住了腳步，他整個身子在發抖，吸氣聲越來越大，似乎難以控制情緒，他慢慢的轉過頭，“你說什么？”
“智械研究院一直保存著她的身份資料！也就是說她可以用朵婭的身份生活在任何區域的城區內！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結果嗎？”
“你說的是真的？”陸長風側著身子，疑慮的看著她。
“當然是真的！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問劉宏！他應該最有資格說話！”
陸長風沉思許久，“我需要再考慮考慮！”他轉過身子向外頭走去。
李妍蘭有些急躁，她朝著陸長風喊著，“你還考慮什么？”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結果嘛？他還要考慮，她弄不明白陸長風此刻到底是什么想法。
陸長風沒說話，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她，直接推開門往外走去。
李妍蘭站在那里，嘆了口氣，離開了學校。
*
陸長風回到了宿舍，他抓起了桌上的酒瓶，猛灌了一口，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對現在的情況，從朵婭被送去智械行星后，他的內心一直排斥著自己的研究。
他一屁股做到床邊，陷入了沉思！過了許久，他伸手拿起了床頭柜上的照片，相片上一張朵婭抱著陸城和他站在維修臺前。
這樣的選擇真讓人頭痛！
“你還在糾結嘛？陸先生！”格蘭特站在宿舍的門口。
“你怎么來了？不用去和她約會？”陸長風看了一眼格蘭特，將照片放回到床頭柜上。
“約會？她可不想浪費那個時間，看她的樣子，這事情好像很棘手！”格蘭特聳了聳肩，“我要是這方面的人才，我一定會去幫她！”
“你不會懂的！”陸長風站起身，又灌了口酒。
格蘭特笑了笑，轉過身子，準備離開這里，“她在列車站臺等你，我也跟校長請示過了。”
“不用了！我不會跟跟她去智械行星的?！标戦L風目光望向了大門，發現格蘭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
“走了！也不幫我把門帶上！”他漫不經心的走上前，將宿舍門關了起來。
陸長風回到床邊，點了點床頭的一個按鈕，在床對面的墻上亮起了視頻，錄像是朵婭和他在維修室制作新型智械的那段時間。
因為那時候陸城才兩歲，朵婭急于投入工作，就將制作室搬到了自家的維修室。
躺在床邊播放以往的視頻，是陸長風在這邊工作后的養成的習慣，讓他回憶過往那段美好的時光。
“第四代智械制作最后的程序檢測！”視頻里的朵婭喊道，她坐在椅子上，智械坐在她的對面。
陸長風盯著墻壁，手指在空中比劃著快進，當快進到最后的十幾分鐘的時候，他的手指開始發抖，停在那里，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敢看！
那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刻！他能猜到后面發生的事情，他離開維修室，朵婭被智械攻擊，智械用手指里的金屬工具刺穿了她腦袋，但他無法面對這個事實！
當陸長風回到維修室，將發狂的智械打倒在地，破壞了他的能源線路，同時他的左手手臂神經損壞，他跪在了朵婭身前哭泣，用顫抖的手抱起了鮮血流滿全身的朵婭！
我永遠失去了她，陸長風閉上了眼，不經意間動了動手指，視頻接著播放，他聽到了視頻中倒地的聲音，眼中的淚水突然就流了下來。
陸長風睜開了眼，他看到了紅光在智械的眼中閃過。
他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把視頻倒放，定格在智械眼中閃著紅光的那個時刻。
為什么？程序中控制眼球紅光的指針并沒有被設置參數，眼球紅光被定義為掃描程序的函數，但在測試階段并沒有設置任何關聯。
他拿出了平板電腦，調出了智械的所有參數，搜尋眼球紅光所對應的參數和調用。
“設置為空，無法找到！”平板響起了聲音。
我設計的智能芯片程序出錯了？陸長風伸手緊緊的抓著頭發，不可能??！這個程序已經沿用了好幾代了。如果錯了，那么從一開始人工智能芯片被研發出來就錯了！
他一只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頭，一個最讓他無法接受的事實在他心中孕育而生，“不是我的研究，殺死朵婭的真正元兇是我！
是我添加修改了程序，導致了錯誤的出現，”他驚恐的瞪視著自己的雙手，在他的眼中這是沾滿了朵婭鮮血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