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忘川奈何 靈魂盡頭
- 弱水三千探往生
- 木林凰
- 4308字
- 2019-06-01 16:15:50
紅墻綠瓦,雕梁畫棟,紫垣粉壁,宮墻深深鎖春色,十里桃花知佳人。
北冥殤騎這駿馬走在前頭,八抬大轎中坐著的女子一襲正紅色的綾羅,肩的均加以金龍,行龍,腰間束著繡有牡丹圖案的金色綢緞,頭戴鳳冠,胸前佩戴顆顆飽滿的足有大拇指大小的珍珠,那珠子足足有一百零一顆。從進入宮門的那刻起,兩側皆跪滿人,他們俯伏在地,高聲喚著:“恭迎陛下,皇后回宮。”聲音此起彼伏。
這場儀式,足足進行了兩個時辰才算結束。
以后,我便是人族的皇后。
北冥殤此舉,一為告知眾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二則是對她的補償,也是他欠她的。
在我看來,這場聲勢浩大的儀式有些好笑,三年后,我若是與阿溪離開了人族,他人族君王的臉面,算是丟盡了。
他所做的這一切,我無力去反抗,唯有接受。
自那一夜達成共識之后,我與北冥殤的關系,似乎遠了不少。我和他相處的時候,總是他在說我在聽,他在做我在看。
北冥殤領著我到了一處宮殿,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龍飛鳳舞地題著“未央宮”三個金色大字。
“以后,你便住這里。”
今日的北冥殤也身著正紅色華服,雙肩繡有蛟龍,束有紋有龍紋的金色腰帶,頭戴冕旒,冕旒為12根,每旒長12寸,十二旒皆為白玉串珠,他身后站滿了婢女,侍衛。
眾人頷首,連呼吸聲都極為小心謹慎。
鳳眸威儀,劍眉銳利深邃。
“謹遵陛下懿旨。”
今日的北冥殤,心情似乎很好,他一直輕揚著微笑,赤紅色的眼眸看不透他內心的想法,他牽起我的手走進殿內。
入內,古樹參天,綠樹成蔭,紅墻綠瓦,深深宮邸。
在往內便是寢殿,文房四寶,凈白的骨瓷盛著的嫩黃色的迎春花,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水晶為床,兩側懸著層層白紗,風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殿中寶頂懸著一顆巨大的深海夜明珠,熠熠生輝,似明月一般。推開珊瑚長窗,窗外自有一個花園,行云流水的假山上傳出潺潺的水聲,那聲音悅耳動聽,園中種著奇花異草,院落的中央還有一秋千。
未央宮,有著我喜歡的簡單,也有人族皇后應有的奢靡。
看著,也算舒適。
“可還算喜歡。”
他坐在殿內端著玉蘭茶杯,依舊淡著笑,看著我的眼眸,溫潤如紅玉。
“還行,多謝。”
“只有謝謝嗎?”
“北冥殤,你我之間,除了交易還有別的嗎?”
他好看的劍眉深深蹙起,眉頭赫然出現一個川字,那抹淺淡的笑容也隨之不見,轉而換上一張威儀邪魅的摸樣,眼眸平靜如水,卻令人深感不安,似暴風雨前的寧靜。
殿內,安靜的可怕,他橫著臉像極了魑魅魍魎。
“是,我與你之間除了交易,別的,什么都沒有,那請你好好的呆在未央宮內,不要想些沒用的!”
他悶哼一聲,甩著袖子大步離去,我一顆緊繃的心隨著他的離去瞬間放松下來,我扶著茶幾坐了下來,倒了杯茶想潤潤嗓子,可還未等我喝上茶水,一群人走進殿內,俯伏在地,喊道:“奴婢(奴才)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
“免禮吧!”
這些人,又有多少是北冥殤的眼睛呢?
放松的心情,再次繃緊。
疾風因著身份不能入殿,只能在殿外候著,偌大的未央宮滿了侍女,我蕩著秋千望著巴掌大小的天空,這樣枯燥無味的日子,還有一千多個日夜,很快……
三年后,我就可以回到幻靈族,到時候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三年后,我也可以一直待在阿溪的身邊。
三年,好像很長,也好像很短。
北冥殤被我氣走后,便沒來過,我正好落得清閑,用了晚膳在后院走了走,待侍女伺候我就寢后,熄了燈便都退下了,本來還有兩個侍女要守夜,我以有人在殿內我難以入睡的理由搪塞過去,現在整個殿內只剩下我一個人。
入夜后,我總能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
似乎,在叫著誰的名字,又好像在呼喊著什么。
夜色漸濃,夜幕加深,我換了一身輕便的侍女服便偷溜出了未央宮,殿外每隔一米便有一盞宮燈,每隔一段路便又巡夜的侍衛,循著那個奇怪的聲音,我來了一處偏僻的宮殿,夜色太黑未看清懸在宮門上牌匾題的字,我便推門而進。
殿內一顆蒼天大樹,樹下有一口井,四周皆為落葉,我朝著那口井走去,那個奇怪的聲音越發清晰,只是在說什么我還是未聽清。
“有人嗎?是你再叫我嗎?”
我趴在井口喊道,回答我的是陣陣風聲還有稀稀疏疏的鳥啼聲。
“有人嗎?”
我靠近了,那個奇怪的聲音怎么就聽不見了呢。我又叫了幾聲,還是沒有任何回聲,連同那個奇怪的聲音都聽不見了,我正打算離開時,井底傳來一個清晰的聲音。
“白錦城,白錦城……白錦城……”
我停駐腳步,是誰?怎會知曉我的名諱?
今日我才到了這皇城,會是以前認識我的嗎?可為何出現在井中?
“你是何人,喚我何事?”
“你是否想回憶起以往所發生的一切?若是想,便跳入井內,我會助你恢復記憶。”
說完這句話,井中再無他聲,我在問別的,毫無聲響。
猶豫之際,殿外傳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然后整個皇宮開始喧囂,只聽見有人在說話。
“皇后不見了,快找!”
“找不到我,我們都得陪葬。”
“這皇后大晚上的會去那里呢!哎……真是不消停,害得我們大晚上覺都沒得睡,”
“行了,別說了,皇上說了要是找不到皇后,咱們都別想看到明天的太陽。”
北冥殤,我想知道,我們過去發生了什么!
你對我的好,始終讓我覺得不是那般的純粹,似乎帶著很深的虧欠和內疚。
思考良久,我縱身一躍,跳入井中,未有跌入地面的疼痛感,倒像是來到一處異世,映入眼眸的是煙霧繚繞的霧霾,一直往前走,便踏入一個滿是血色的世界。
腳下是通往橋的道路,道路的兩側盛開著有花無葉的鮮紅色的花束,絢爛妖冶,遍地的花束映紅了這個世界,連著暗紅色的天際,仍是詭異可怖,再次踏足此處,竟恍如隔世,而我,竟也毫無恐懼,反之有種歸途之感。
在橋頭的那個方向,有一抹紅色的身影佇立在那,似乎在等待著我。
我走上前站于他身后,問道:“是你在將我帶到這里的嗎?”
那個身著紅色衣裳的人轉過身,他的肌膚白皙如雪,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隨性的散落肩頭,棱角分明的臉上有一雙赤紅色的瞳孔,只是比起北冥殤那雙眸子要淺一些,妖嬈似鬼魅,邪魅如惡魔。
“你不好奇這里是何處嗎?”
他笑起來妖冶嫵媚,看向我的眼眸卻清透明亮。
這個男人給我的感覺……
——太過詭異。
“冥界,我曾在這里待了很久很久……”
這片血色的世界我是如此的熟悉,我又怎會不知這里是何處,只是過去的我毫無記憶,一切于我而言,都很陌生。
直至阿溪將我帶出冥界,很久之后我才知道。
我最初的記憶是從冥界開始的……
談及冥界,眾人皆充滿了恐懼,而我,似并無害怕與畏懼。
“這里是冥界不錯,靈魂的盡頭。眼前的河為忘川,忘川中的皆是些沒資格往生的靈魂與忘不了前塵舊事的怨靈,若想往生則需過奈何橋,飲孟婆湯,忘卻前塵再赴人間,而你,似乎并不知曉……”
他撥弄著他胸前的那縷青絲,依舊邪魅的笑著與我說著冥界的一切,而我,似也頭一回聽他人說起,那片記憶的深處,白如雪,一塵不染。
冥界,靈魂的盡頭。
我曾為何,在此?
“為何,我踏足不了那奈何橋……”
在這冥界待了那么久,我為何遲遲不能踏足那奈何橋,過不了那忘川河,難道我是沒那資格過奈何橋,又或者我心懷怨念,不愿忘卻過往。
因是,不愿忘卻過往?
或是,我曾犯下彌天大錯?
“你……自然是過不了奈何橋,至于緣由,你需要自己去找尋,而我能助你的,僅幫你恢復而已。”
他欲言又止,他言語略點戲謔,眼神復雜的看著我。
似乎,他也認識我……很久……很久……
“為何幫我?”
“如今的你記憶全無,于我而言,實屬無關,只是我在想若是你恢復了記憶,一定會非常有趣……哈哈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那聲音穿透忘川河水,河內的孤魂野鬼開始躁動,而那些鬼魂也僅僅側目而已,似畏懼我眼前這名紅衣男子。
我望著眼前妖冶的男子,他那雙赤瞳與北冥殤幾近一樣,就連那張臉也極其相似,只是眼前的男子更為妖冶,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似鬼非鬼……
他的身上,滿了詭異的色彩。
似凌駕于所有生靈之上,又不屬于任何一個種族。
“若有人誤闖了冥界丟了魂魄該如何尋回。“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輕蔑的笑容,問道:”那人可是白靈溪?若是,大可不必白費那心思,你所要尋的魂魄不在冥界,前提是你若信我。“
”你究竟是何人?你……是不是也認識我?“
他似凌駕于眾人之上,俯視窺看所有人隱藏心底的秘密,卻又脫身于塵世,笑傲江湖,靜觀大局。
他走進,那張妖冶的容貌在我的瞳孔之中逐漸放大,鮮紅色眸子似血液,我能感受到他眼眸中流動的氣息,潺潺流淌,波瀾不驚,眼眸中央倒映著一張傾城脫俗的臉,琥珀色的眸子也變得鮮紅,他眼眸中的女子,嬌媚艷冶,像是禍亂世間的狐貍精。
只一剎那,我的記憶似乎回到最開始的時候,冥界中有一名女子,她紅衣罩體,素腰一束,一雙頎長水潤勻稱隱于紅衣之下,秀美的蓮足妖嬈地行走在曼珠莎華間,那雙琥珀色瞳眸含笑含妖,媚意蕩漾,這是一個骨子里散發著妖媚的女子……
那女子的模樣,若隱若現,只是那雙眼眸像極了……我……
驚醒時分,他離我不再那般親密,站在忘川邊,背對著我。
”也許以前的我們是知曉彼此的,只是我見過你,你并未見過我。服下這粒丹藥,每當經歷與過往相關的事情,它會助你看到一些以往的畫面,只是……有些事,眼見未必為真,要相信你自己的心。“
言語之間,我的手掌心忽然出現一枚小小的黑色藥丸。
”白錦城,我希望,我的選擇是對的。“
他背對著我,聲音卻是凝重了許多,言罷,他揮了揮衣袖,我便閉上了眼,再次睜眼,我竟在未央宮內,躺在那張極盡奢靡的水晶床上,一切似乎都未曾發生過一般,只是手心處的那粒黑色的丹藥在告訴我。
剛剛的一切,都是真的。
過去的我,究竟是什么樣的?
我被越辣越多的謎團緊緊包圍,感覺快要被那些秘密所淹沒,我心中的那股悲傷也在逐日加深,那些滔天的情愫似要告訴我些什么,只是我的記憶空空如也,自打出了幻靈族,我再也有入過夢。
是不是,我見到北冥殤……
所以,那些畫面便不再出現了?
我越來越好奇,曾經我的身上,都發生過什么。
好像有人有意將我的記憶全都封印了。
我想冥既然苦心將我引入冥界,又好心與我講訴了那么多,那想要害我的想法定然是沒有的,若是有,我又有何懼,大不了一死,而我,又不是沒有死過,而今我倒有些好奇,若是這一次我死了,是否仍舊過不了奈何橋,只是如今的我,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放不下的。
除了,阿溪……
不,我要好好活著等著阿溪來接我。
陣陣喧嘩的聲響將我拉回,殿外燭光熠熠,燈火通明,不斷有人發出顫顫巍巍的聲音……
“稟陛下,東西三所,沒有……找到皇后……”
“滾!寡人要你們何用,天亮之前找不到皇后你們都提頭來見。”暴怒的聲音與茶杯摔碎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北冥殤陰沉著臉坐著未央宮內,殿內殿外跪滿了宮女太監,以及前來稟告的侍衛,眾人提心吊膽,大氣都敢喘以下,生怕一個不小心,惹了盛怒之下的皇上,便一命嗚呼了。
“糟了……”
我暗嘆不妙,眼下要如何告訴北冥殤,我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只是,我若不出現,怕又要血流成河。
北冥殤,你怎一直都如此暴虐,毫無人道。
可我并不知,以前的北冥殤,不叫北冥殤,他叫木系,溫暖如四月的風,溫暖和煦,滿腔柔情,心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