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銘心刻骨的屈辱和痛苦涌遍全身，她羞憤到仇恨自己，恨不得能隨著煙花一起在空中炸裂消失。

察覺到異樣，人群中零星有眼光投過來，那一道道目光如利刃般，似是能將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割下來，她本能的想要裹緊衣衫，卻早已衣不蔽體。

又一瞬煙火燃盡，眼前一片黑暗。

她飛快背過身去用長發遮住身上的傷痕、

不。

她不要被他看到。

她寧可在千萬人的面前丟臉，也不要被他看到！

她無法忍受，無法忍受看到他，無法忍受自己這樣狼狽不堪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不，也許他還沒有看見。

趕緊走！

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莫顏踉蹌地往回跑，渾身血液都充滿了羞辱的感覺，耳膜轟轟作響，徑直向前跑去——

忽聽身后傳來清脆的一聲喊，格外刺耳：“——誒，那是誰啊？”

煙花復又亮起，晨芙一只玉手直直的指著她，喊道：“——有刺客！快抓刺客！”

一時間眾人均順著她指的方向紛紛望去，更有一排士兵舉著火把齊刷刷將她團團圍住。

熊熊燃燒的火光強烈刺眼地照在莫顏的臉上，她立時被暴露在一片光亮之中，鮮紅的火焰隨風搖曳，映照著她單薄的身影。

她局促。

她不安。

她無助。

她無處可躲。

沒有盡頭的羞辱中，她死命咬住嘴唇，努力讓自己站得筆直，然而雙腿顫抖著，全身每根神經都虛弱得再也無法支持，慢慢地，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滑下，漆黑的，寒冷的世界，她的身體耗盡了最后一分力氣，慢慢地向冰冷的地面跌落……

她忽然覺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那夢里有無盡的黑暗，長長的，沒有盡頭的冰冷和黑暗，然后是酷熱的白光，那強烈的光線可以灼瞎她的眼睛。

夢中……

是死亡般的寂靜無聲……

或許……

一顆心真的已經痛得死去了吧……

她淡淡地想，那就死去吧，那就放棄吧，死了就不用再努力變得堅強，可以放肆的大聲哭出來，可以大聲地喊，她其實很疼，真的很疼……

草場上靜悄悄的……

一切在轉瞬之間如同漫畫般地定格了。

閃爍的火把映照之下。

莫顏任由身子無力地慢慢滑下。

這時，一雙手臂抱住了她，那雙手修長有力，在冰冷刺骨的疼痛里，那擁抱就像一抹溫暖的陽光，默默地，給了她最后一根稻草般的支撐。

她漆黑的睫毛微微顫抖，呼吸輕微地，她緩緩睜開眼睛，視線有些恍惚，那一雙眼睛離她很近很近，黝黑的好像寒冬的湖底。

他的身形高大挺直，將莫顏摟在懷里，風揚起他的披風將她整個人遮的嚴嚴實實。

耳邊傳來低沉渾厚的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尊貴：“公主誤會了，不是刺客……只是我的一個小丫鬟不小心跑出來了。”

他一雙眼寵溺的看向懷里的莫顏，莫顏卻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埋進那一片黑暗里，無助的瑟縮著。

晨芙不依道：“司馬靖！你且讓開讓我看看，我怎么知道那是刺客還是丫鬟？”

聽到晨芙的聲音，莫顏一激靈，漸漸地，理智一絲一絲又回到她的腦中，她顧不得身旁之人是誰，虛弱的抵在他的肩膀上，強撐著微微發抖的身子喃喃道：“……不要……不要……”

司馬靖的胸口輕輕一滯，將她摟的更緊了些，云淡風輕道：“怎么辦？我的丫鬟說：——不想讓你看！”

“——你！”晨芙皂白分明的桃花目傲嬌看著他，不服道：“你不讓看我偏要看！來人，把那丫鬟給我拖過來……”

“我看誰敢！——”那長長上挑的尾音似一把利刃，司馬靖盛氣凌人一派王者威嚴，一時間竟無人敢上前一步。

魏東樓指骨已握得青白，手背筋脈突突直跳，他強壓心中波瀾走上前去，沉聲道：“公主，臣剛才看的清楚，那確實是個不認識的小丫鬟……”

“胡說，那個人分明就是莫——”

“——一個小丫鬟而已，”魏東樓沒有讓她說下去，“我在這里，此處沒什么事，你們都退下吧！”

他掃向團團圍住的眾兵，似是帶了天山之巔的凜冽之氣，眾士兵無法承受那莫名而至的氣勢皆無答言紛紛退下。

晨芙不甘心，回頭看向歐子澈：“子澈你看到了嗎？那個人是不是像極了——”

“——回公主，我什么都沒看到。”歐子澈低頭撫了撫袖，心中暗痛仿佛被玻璃碎片深深劃過，“不過……既然不是刺客，大家還是散了吧。”

人群漸漸退開，煙花散盡，當最后一道火花消逝的時候，莫顏再也支撐不住，暈倒過去。

司馬靖急忙將她攔腰抱起，轉身要回營帳。

魏東樓緊隨其后，喝道：“站住——”

司馬靖不緊不慢，緩緩道：“魏將軍，我看你心緒不寧，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真要是看中了我的丫鬟，改天我給你送去。”

他狂妄一笑，眼角余光瞥向黑暗中的一處角落。

魏東樓會意，咬牙道：“……好……你看好她……”

“不用擔心……我的丫鬟我自然會看好……”

司馬靖頭也不回抱著莫顏離去，臨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晨芙，嘴角勾出一抹看穿一切又邪惡冰冷的笑。

晨芙心中驚駭，急忙掩面背過身去。

魏東樓兩眼通紅，雙手握拳骨節咔咔作響，他徑直取了一個士兵的長劍來到那個黑暗角落的營帳前，逆光而立身姿挺拔，背光的正面籠罩在陰森之中有些森森之氣，劍尖反射著火把的點點光亮是他周身唯一的明亮，非但沒有緩和這陰森之感反叫人不寒而栗。

一個矮胖的身影搖擺著從里面出來，不停的連聲咒罵著：“臭娘們兒，你他媽敢踢我！看老子不——”

沒等他把話說完，魏東樓一腳便將他踢出三丈開外，更是舉劍直接挑了他的手筋腳筋，長劍伴隨著他的憤怒直直的刺入那人的大腿，刺啦啦仿佛能聽到劍鋒穿過骨頭的聲音，那人還來不及喊饒命就癱在地上，痛喊哀嚎。

魏東樓被森森戾氣圍繞像變了一個人，冷聲道：“——來人，把他帶走！”

鮮紅的血液順著劍刃滴滴落入青翠的草地，一瞬而來的血腥場面嚇的晨芙眾人不敢近前。

入夜。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晨芙橫沖直撞的進了晨曦營帳，尷尬又氣惱的抓著她擎著茶杯的手來回搖晃，頃刻間茶水撒了一身。“氣死我了！怎么總有人護著那個小賤人！”

晨曦見她氣呼呼的樣子，肆意笑了，輕輕的搖著手里的殘茶，幽幽道：“傻瓜，氣什么？再有人護著，她今日也出盡了洋相！想一想，一個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遭人凌辱失了清白的女子……哼，說不定她今晚就沒有臉面羞憤自裁了呢！你呀，就等著看好戲吧！”

“可是——”

“——可是什么？！要我說，你與其在這兒為那個不相干的小賤人煩惱，還不如想想辦法看如何能說服父親將你許配給魏東樓。你也知道，父親與魏家在朝堂上向來不和，當年又是父親舉證魏勛通敵，就這一道坎就夠你邁的……”

“可這是他們大人的事，與我們何干？”

“——胡說，怎么不相干？”

兩人正聊著，忽然帳簾隨風吹起，一個黑衣人閃身而入。

晨曦驚覺，起身護在晨芙身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