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很小很小的初創教育機構，老板是一個胖胖的女人，滿臉市儈，跟我之前的兩位老板比起來差遠了，言談舉止也顯得很low，給我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工作真是越找越差了。

胖女人給我開價實習期一個月兩千三，試用期三個月，轉正三千，無提成。

我很疑惑：教育機構，不都應該有課時提成的嗎？

她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我們沒有?！?

就這么淡淡的一句。然后她看著我，仿佛在說：愛干不干吧！

找房子合同一簽就一次性交了三千三百的房租，我現在兜里只剩下一百二十塊零三毛，等不及再折騰下去，只好咬了咬牙，說：“我干！”

大不了，騎驢找馬，現在你這將就混著，待我找到更好的，拿了工資，就把你這肥婆炒了。

“行，那你把這合同給簽了吧！”

我提筆一揮刷刷刷簽下我的大名，總感覺像是在簽一份賣身契。

簽完名，胖女人對我說：明天來上班。遲到扣半天工資。一周休一天。滾吧！

我唯唯諾諾。

走在路上，想著好歹有一份工作了，心里稍微也踏實了些。從第一份工作的一千五每月，到第二份的三千每月，再到現在的兩千三……真的是，越找越差了呢！

回到出租屋，小林子面試回來，從超市帶回來幾張手抓餅，買了一桶油。

他說：“大哥，來，嘗嘗我親手做的手抓餅吧！”

我看他笨拙地將油倒入鍋中，笨拙地將手抓餅攤到油上，然后抄起鏟子左翻一下右撥一下，最后起鍋，一看，都糊了。

“你該找個老婆了?！蔽艺f，但還是很給面子地將他剪糊的手抓餅給吃了。

我們窮，不可能天天去炒菜吃的。有手抓餅吃挺不錯了。

做人要知足，知足常樂。餅糊一點并沒有什么不好，雖然有點苦，但也非常脆。

“你說，我會有老婆嗎？”小林子問我，“我爸媽一直讓我回老家相親。”

“你會有老婆的?！蔽艺f，“你這么帥。但我肯定是我們幾人當中最晚一個結婚的。”

“為什么呢？”

“先立業，再成家?！蔽覕蒯斀罔F地說，接著問：“知道為什么我這么帥，卻不肯談戀愛嗎？縱然情書收了一大堆。”

“是為什么呢？”

“因為窮?！蔽艺f，“結婚要的彩禮婚房我通通都沒有。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我是個有原則有責任感的男人?！?

“哦?！毙×肿诱f，“頑龍他一直都在耍流氓?！?

“我知道?！蔽艺f，“還有餅嗎？再給我一張。”

“還有還有?！毙×肿拥诙堬炏铝擞湾仯銛傦灡阏f，“我家在鎮子上有個耳挖作坊，不過近兩年生意不大好了，但是彩禮我爸媽早就為我準備好了。然后我家的房子有五層，我媽說給我作婚房?！?

“你想結婚了？”第二張餅總算沒糊，可又似乎沒熟。

“還好吧！”小林子說，“我聽從爸媽的安排咯?！?

“好的?！蔽已氏嘛?，“期待喝你的喜酒。”

第二天下午我準時去上班，我沒有坐地鐵，而是騎著自行車去的，查了地鐵，發現騎車也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坐地鐵一站路要兩塊錢，一來一回就是四塊，一個月就是一百多塊。我得省下這一百多塊。

教育機構都是從下午開始備課，待學生放了學，再開始輔導教課。周末則是全天講課。

其實就是幫家長們看看孩子，幫孩子們看看作業，毫無技術含量，未人類做不了什么貢獻。我覺得我真是大材小用懷才不遇壯志難酬之乎者也。

晚上我開始輔導孩子們寫作業了。這些小學生比初中生還難以管教，鬧哄哄的一刻都不得安靜，還不服從管教，一兇他他就跟你哭跟你鬧甚至躺倒在地打滾撒潑，我拿他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小學的英語，翻來覆去也就那么幾個單詞：

“香蕉怎么讀？”

“撥呢娜！”稚嫩的童聲回答我。

“蘋果呢？”

“哎婆哦！”

“桔子！”

“噢潤橘！”

“谷德！歪瑞谷德！”他們這么聰明，我由衷地感到開心，但接下來好像沒啥可講了。

第二天我在小房間里單獨給一個剃著西瓜頭的小男孩輔導作業，課時九十分鐘，分兩節課講。

但是半節課我就將他的幾個單詞講完了，接下來講什么呢？

小男孩說：“老師我不想來這里上課，你能跟我爸爸講一下嗎？”

我很為難：“這個我怎么講呀？”

小男孩很失落，過了一會兒，又對我說：“老師，我想看動畫片?！?

我想了想，覺得應該給孩子們一個美好快樂的童年，就拿出手機：“來，告訴老師，你想看什么呢？葫蘆娃還是喜羊羊？”

“我想看海綿寶寶?！彼f。

于是我就找到海綿寶寶，他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海綿寶寶：“啊——多美的一天哪！陽光普照波光粼粼，貝殼快樂地叫著！真安寧！”

“嘿！章魚哥，你想吹泡泡嘛？只要兩毛五！”

“哈哈哈……”小男孩開心地笑了。

“哈哈哈……”我也開心地笑了，話說這動畫片還挺好看的。

“哈哈哈！”胖老板不知何時進了教室站到了我的身后，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大概從派大星開始吹泡泡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站到我身后了，“好笑嗎？”

“還……還行……”

“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彼f。

“老板，我……”

“滾！”

從前都是我炒老板，這次我終于被老板炒了，只用了兩天的上班時間。

還沒有工資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