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良國的命很好。

第三天，他就醒了過來。

雖然還是不能活動，但意識已經恢復。

羅博與谷子地興奮不已，這證明羅博的救護是有效果的。

接著，陸續幾天，幾人的情況也有好轉。

焦大棚是硬傷，外傷，子彈取出并固定好骨頭后，精神逐漸恢復，已經可以小口地吃些東西。

呂寬溝也能稍微活動了，他同姜茂財躺在一起，低聲談論著什么。

姜茂財的情況沒有好轉但也沒有加重，在這個時候能穩定傷勢就是勝利了。

李大牛和楊成奎的情況也不錯，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至于后續的恢復，還是要看自身的恢復力了。

老刺猬的情況有些不好，腹內有些感染，羅博反復用酒精沖洗了幾次，勉強能夠維持……

……

洞中不知日月，感覺過了約有十幾天了，當初帶進來的馬腿肉和敵人身上收取的一些干糧和罐頭都已經吃完了。

水，巷道里有幾處滴水漏水的地方被羅博放上了碗壺尚能支撐，

可糧食已經所剩無幾了。

按住要去找食物的谷子地，羅博以自己有隔空取物的能力為借口，獨自潛行去了地表。

……

羅博走到那個被坦克壓塌的巷道里，弄開十幾天前封堵的泥土，發覺那輛被陷下去的坦克已經被拖出去了。

悄悄地向外冒頭張望了一下，發覺這里已經成為了對方果軍的后勤營地了。

忙忙碌碌的大概有百十號人。正在圍著幾輛被先前摧毀的坦克在維修。

而這幾輛坦克上的幾個關鍵的配件都已經被羅博提前收到了空間里，還都是拆下來的是同一種的零件，弄得這群維修兵連想幾輛坦克拆配件湊一輛都沒法弄，一個個氣得罵罵咧咧地，紛紛表示敵人太狡猾……

此時天色已漸晚。

羅博考慮了一下，從空間里翻出一身此前戰場上收取的大小合適的敵軍的衣服，穿上后大搖大擺地混入了人群中。

而天色已經漸黑。

沒人注意，也沒人在意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小兵。

短短十余天，果軍這邊就從壓著追著功軍打，變成了被功軍圍得水泄不通的壓著打。讓人深深地覺得人生起起伏伏變化的太快果真充滿了驚喜……

繞過了圍攏在坦克周圍的這群人，更大的場景展現在羅博的眼前。

這是龐大的被重重圍困的部隊聚集地，帳篷內外和車輛四周，到處是扎堆兒烤火及倒臥而息的人。三五成群的官兵穿梭行走，士氣低落，衣衫不整，沉浸在絕望的恐慌之中。實施空投的飛機引起陣陣騷亂，每一個降落傘攜帶的食品包都招致瘋狗般的圍搶。有人互相扭打，立即被軍官彈壓了。食品包被撕裂，傾瀉而出的竟然是生黃豆，有人抓一把就往嘴里塞，有人舞動著鋼盔搓舀。

一片的士氣低落。

一路走過，兩旁的議論紛紛聲聲傳入耳中：

他娘的！就知道扔豆子，吃一顆槍子兒算了！

早死早完事，不死回家過年??

在豫東我就說，明明是那邊布置的口袋！憋著牛勁兒往里鉆！整個兵團都給圍死了！

我在南京的那些存款……

抵不上一張擦屁股紙！

我太太……上海的船票……

……

羅博冷靜地打量著這些人，有士兵，有軍官，卻統統垂頭喪氣，滿目茫然，毫無斗志……

他一直在人群中穿行，而卻沒有一個人盤問。

空氣中彌漫著頹廢的氣息。

沒人注意，也沒人在意……

黑夜已經降臨。遠處升起了幾堆篝火，散亂著圍著一些人。

羅博瞄見，西側那邊約有幾十輛汽車，隨意慢慢趟了過去，汽車的后斗里放滿了木箱子，看樣子應該是彈藥與槍支。

還有一些小型的迫擊炮和炮彈等物資，看樣子，這應該是一個師級單位的運輸部隊吧，羅博默默想著。

喔，這邊的汽車后面還拖掛著十幾門榴彈炮！這可是重火力！

左右看看沒人注意自己，放開收取功能，在這些運輸車輛周圍走了一圈，將所有能收取的物資全部收入了基地空間里。

這是為了使這些敵人再即將迎來的包圍攻擊中失去彈藥補給與火炮支援，為了使自己的友軍攻擊更加順利，也是為了補充自己的空間內的資源。

也有意外的收獲，中間的一輛車上還有幾箱罐頭，應該是給那些長官配給的吧？

算了，讓你們吃飽了好有力氣接著打仗嗎？

收收收！

按下了想將這些車輛也通通收走的心思，羅博閃身，悄悄消失在黑夜里。

回到塌陷處，敏銳的感覺讓羅博發現有人正躲藏在里面的巷道里。

暗自一驚，仔細觀察了一下，是谷子地，谷連長。

看到羅博平安歸來，谷子地緊張又興奮地擠了過來，輕聲問：

“怎么樣？指導員？弄著什么東西了？”

“諾，弄了些黃豆和罐頭！”

將罐頭與一包黃豆丟給谷子地，羅博隨他回返了巷道里。

看著他在前面的身影，雖然知道這種情緒不應該，羅博還是忍不住想：

谷連長，是關心我，怕我出事出來迎接我的，但……其中，有沒有什么怕我跑掉或投敵的心思呢？

……

他不像自己知道之后的發展脈絡，不知道很快我方的部隊就會發起攻擊一舉殲滅包圍圈中的敵軍，然后敵人大江以北再也沒有強大的機動力量，從而勢如破竹一舉奪得了整個的華國。

僅僅只是從眼前的情況來看，自己這一小撮人仍是被拋棄在敵后重圍中的棄子，主力大部隊早已撤離不知何時才能重返，正是最彷徨最茫然的時候。

而自己又是個有前科的……

可是自己前段時間的表現應該能讓他們打消這個顧慮的吧？

的吧？

……

按下心中陰暗的想法，羅博隨著谷子地已經回到了聚集地。

將罐頭撬開，用刺刀攪了一下，挑著小塊的肉一一喂入幾個還不能動彈的人口中。

一邊，給他們帶來了上面的敵軍已經被圍，咱們很快就可以得救的信息。

群情振奮。

谷子地的眼睛都要冒出精光來了。

焦大棚呂寬溝等人也神色激動，興奮不已。

這是絕境逢生的喜悅。

也是可以再見到家人的幸福與滿足。

地下深處，昏暗而壓抑的空間里，也終于有了些溫暖的氣息。

……

而，老刺猬，終于還是沒有挺過去。

他于勝利即將來臨的黎明時離去。

在大家的昏睡中悄然死去。

沒有留下什么話語，

就這樣，默默地長眠在了這昏暗的幽深的地底……

醒來后的羅博，也默默地坐在他的身邊，默默地看著，無言。無語。

我終究不是萬能的。

不懂醫術。

不懂的太多太多。

我終歸只是一個有了些許奇遇的普通人。

記得什么書里說過的，在亂世中，在戰場上，不要對別人投入感情，那會使你很受傷，很受傷。

人命無常。

終究還是這時代的人見慣了生死離別。

谷子地也默默地坐在老刺猬身邊，眼中充滿了痛苦與內疚。

“老刺猬啊，也行了，你也省心了。也免得再遭罪了……”

他拍拍羅博的肩，拉他起來，將老刺猬的沉重的身體抬到了另一條巷道里。

那里，躺著九連的幾十號兄弟。

望著這些一直伴隨在身邊的兄弟，

谷子地的鼻翼抽動，眼中已經充滿了熱淚。

羅博心中黯然，覺得怎么也不愿再呆在這里，放任谷子地自己留下，轉身大步的離開了。

唉，終究還是見不得人間痛苦，世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