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險且艱。

即便眾人時刻不停地前行，受限于路途的破舊以及交通工具的落后，依然慢的如同蝸牛一般。

這讓習慣了星際飛船的光速般的速度及便捷的羅博感到非常不適。

尤其是，這不是閑暇無事出來觀光旅行，而是在奔波逃難。

而在夜晚眾人野外宿營時，東方的夜幕中已經隱隱傳來了隆隆的炮聲。

“是打雷嗎？”

范星星和邱婷婷二人湊到向東方張望的羅博身邊，問道。

“你聽說過冬天打雷嗎？”

羅博道。

“不是打雷，是鬼子兵和姜鼎文的部隊開戰了……”

邱老師也走了過來，看著東方的夜幕沉聲道。

他的眼里充滿了憂慮，望了一會兒，回到車隊里去找正在指揮年輕人們搭帳篷的老范商量什么去了。

星星和婷婷兩個相視一眼，互相吐了吐舌頭，去找小黑貓去了。

唉，戰端一起，不知多少人又要雪上加霜了……

羅博心中輕嘆。

忽然，發覺旁邊又過來一個人，也在沉默地望著遠方的夜空。

是邱婷婷的那位小姨——林靜宛。

瘦長苗條的身材，穿著身厚款的類風衣的外套，在這個滿街都是長袍馬褂粗布衣裳的時代里顯得很是特立獨行。

看著她酷似嘉欣·李的臉龐，羅博心中好奇，忍不住想打個招呼問問：

但，咋問呢？

天王蓋地虎？

好像不太對……

宮廷玉液酒？

這更是大陸北方網友的梗，嘉欣小姐可能不太懂……

想了想，出聲問道：

“hello！Do you know Hong Kong?！”

“Michele Monique Reis？jia win·li？”

林靜宛明顯一愣：

她沒想到旁邊這個一身鄉下財主少爺裝扮的此前有些色迷迷地瞧自己的家伙還懂英文？

還會問自己什么知不知道港島和一個嘉欣·李的名字？

這都是什么和什么??？！

真是不知所謂！

是想和我搭訕嗎？

……

“hello，I know Hong Kong， but I don't know what you said， Li Jiaxin……”

“還有，我的英文不太好，而且我們都是國人，還是說國語吧?！?

盡管有些不想多說話，但一貫以來基本的禮貌還是讓林靜宛作出了回答。

“哦……好的，那可能是因為你長的太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了。失禮了。”

點點頭，羅博非是精蟲上腦見一個美女就喜歡一個，僅是對于一個熟悉面孔的好奇，好奇她是不是也是一個穿越客，同是淪落在這個困苦年代的苦命人；

而且，身處在這凄慘的亂世路途中也不想去多尋煩惱，于是禮貌地對林小姐表示了冒昧打擾的歉意，也就隨即離開了。

留下在夜風中仿佛滿懷心事的林小姐，獨自一人凝望著遠方的黑暗，良久不動……

……

“必須要加快行程了！”

羅博、老范，和邱老師三人聚在一起，說道。

“是，是得走快些了！誰知道果軍能撐多久……萬一和之前幾年一樣，那……”

“對！對！咱們明天一早就動身！盡量走快些！萬一鬼子兵追來了，那可就壞了！”

……

夜已深，圍攏著升起的火堆和衣而臥的人們蜷縮著身子陷入了深眠，只有輪班守夜者抱著槍攏著手警惕著觀望著四周的黑暗。

寒星明滅，冷風肆虐。

蒼茫大地，沉浮誰主……

……

一夜無話。

東方天色將白，四五點鐘的樣子，羅博老范邱老師等人已催著睡眼惺忪的人們抓緊收拾東西上路。

無人抱怨，都知曉了危險，也沒人故意添亂，每人匆匆喝了一碗在火堆上煮了一晚的粥，用手拿著雜面饅頭，邊啃邊趕著馬車、騾車、牛車前行……

因為后面戰火已起，所以眾人趕路不再節省體力，也不再體恤牲畜的體力，都在竭力前行。

這同路上同樣向西行的緩慢挪動的災民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災民們缺糧，缺吃的，而快速趕路身體需要大量的能量補給，加上對未來局勢的迷茫，所以都只是普通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西延伸……

此前說過，人們在饑餓的壓力下，不是選擇忍受，就是選擇爆發。

沒有能力的人或者說普通人，選擇去逃荒，去乞討，去幫工，乞望一個活命；

而強人、狠人、或者說另一些普通人，選擇了另一個方向：

古時叫揭桿，叫造反，叫民亂，叫落草……等等等等，反正，就是走上了暴力之路。

去搶，去盜，去“借”，去……

不僅鄉間、城鎮，道路上同樣如此。

一路走來，除了乞討的，賣人的，還有許多乘機而來低價買人的，買地的，高價賣糧的，他們是在發國難財黑心財喪良心財，另一方面來說，這也從另一個方面體現了商業商人的天然存在性與不可或缺性：

——畢竟，沒有道德底線的來說，有了這些黑心奸商，災民賣了人，能換來供一家老小其他人活命的糧食，而如果沒有，那只能一起餓死……

一個艱難的選擇，和沒有選擇，怎么選？這是個同樣艱難的選擇……

……

路上還有許多的攔路搶劫的。

一些是尚有些底線的，所求所要的不過是些活命的糧食。既然沒人給買不起討不到，那就只能來搶了。

對于這些人，車隊看著對面人少的話，往往就由外圍的男人們一齊短槍舉刀震懾住對方，然后繞路前行——車隊攜帶的糧食是有限的，如果因為同情或是憐憫給了他們，自己這些人也要餓死……

而如果對方人比較多，就只能衡量再三地為了避免人損而給出一些糧食了……

但也有些人，不是災民，是純粹的盜匪，歹徒。

他們平常就是些占山為王的賊人，劫掠鄉里無惡不作，在這亂世中更是變本加厲，如魚得水。

盜亦有道的綠林英雄百中無一，

欺壓良善的江湖匪類比比皆是。

對于攜家帶口已到逃荒境地的災民，這些賊人都毫不手軟，持刀仗槍地將災民們手中僅剩的糧食、從家中帶出來舍不得丟下的僅?？蓱z的一點財物，女人們僅有的陪嫁的首飾，稍微厚實完整一點的衣服被蓋……正是蒼蠅飛過也要拔根毛，蚊子路過也要喝口血……

對災民尚且如此，更別提如大戶財主這種肥羊了……

在今日傍晚的時分，準備扎營的車隊在路邊的一處樹林中的枯草堆里就發現了一個昏迷在里面的胖子。

胖子年紀不大，看著也是二十幾的樣子，身上只穿著身單薄的內衣，看料子做工都比較考究。胖子的雙眼緊閉，嘴唇凍的青白，蜷縮著胖乎乎軟綿綿的身體面無血色。

羅博走過來，蹲下身子，探手試了試頸動脈，還有跳動，又試了試鼻息，嗯，還有微弱的呼吸。

“不像是災民?！?

旁觀的老范道。

羅博點點頭。

“看樣子，可能是和咱們一樣出來躲災的人?！?

“對著吶，俺剛才也是過來撿柴火做飯才看見躺著這家伙的！看這樣子就是個大家門里的少爺……”

羅博的一個堂弟，叫范克西的毛頭小子也在一旁蹲著好奇地看著。

“死了沒？這身衣服倒不錯！”

“沒死，還有氣?！?

羅博看了看天，暮色漸濃，穿著棉衣的人還都覺得冷，這小胖子穿著身內衣能挺這么久不死，估計一是恰好在這對枯草里能保住些溫度，二來，就是靠這身肉了……

人既然還沒死，又長的胖乎乎的軟綿綿的，讓羅博觸景生情想起了前世里胖乎乎軟綿綿的自己，兩胖相憐，于是決定救他一救，將小胖子抬進了剛搭建好的帳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