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笑道說:“原來你們早有預謀,南宮今天兩手空空,還真拿不出見面禮了。月姬勿怪才好,下次一定補上。”
月姬還沒開口,西門又搶話:“皇甫,你老成持重,你來。”
皇甫清清嗓子說:“南宮。從今往后只要你人在,你可要待我們這妹子如珍寶一般,不可讓她有絲毫損傷。”
“你可答應的?這便是最好的禮物。”
南宮想也沒想,答應說:“這個自然。換成二位在場,不也一樣會保護這位好妹妹的。”
西門說:“不一樣,換不得也。說正事吧,皇甫。”
皇甫接口就如說相聲一般,不容人插話:“月姬妹子。南宮的禮物就是他的承諾,你都聽到了的。這禮物你嫌棄還是不嫌棄?”
他這般問法,你是回答他嫌棄,還是嫌棄呢?這個問題,誰也不能說嫌棄吧?
月姬自然,也要好好兒向南宮福上一福不是?
她這一福,腰彎的特別深。南宮雙手虛托,態(tài)度極為認真。
他心里反應過來:著了那二個家伙的道了。任你智比周郎,也有請君入甕之虞。
西門開始計較月姬這一福禮行的深淺大小,自己有受怠慢之嫌。
皇甫卻不讓他廢話,當場說道:“我們今天找上門來,實在是有一件極要緊的事,這事非南天侯不可。這事南宮肯為,西門就不必嗟嘆:些許做的功夫處,凌煙閣上自有天。”
他說出這話。除了官小意,人人都知道他要說的必然是打擊海盜,驅逐倭寇的大事!
“這次沿海海盜聯(lián)盟倭寇,聚集數萬人馬,奪關攻城,多路進襲。官兵與之接戰(zhàn)大少十多仗,是負多勝少;海盜脅迫官府開放海禁,流通交易。”
“禁海令是朝廷國策。海盜以武力開道,別說朝廷不答應,我等習武之人也絕不會受人強權。”
“這次情勢如此不好。強與之戰(zhàn),準備不足,援兵亦沒到齊;勝負難測不說,就算取勝死傷必然極為嚴重。”
“督公聽取徐先生建議,對賊采取虛與委蛇之策,以海防解禁事關重大,須有朝廷諭旨。倭賊見事有可變,近來也就停手收勢,盤踞海邊各處等候結果。”
“倭寇早晚要剿滅,官兵卻不堪其任。必須早練精兵,始方可根絕戰(zhàn)亂。”
“胡大人聽取俞,戚,譚等大人的軍機要議,決意先練兵。多幾支能打勝仗隊伍,倭寇海盜將不足為患。”
“不然年復一年,兵荒馬亂流離失所,多少人間慘劇日甚一日,你們說這事急不急?”
“本來這事情是極難施行的,幸好征南將軍代天子巡視東南;此人雖然年輕,卻是有為之人,聽取各方策論之后,要求立即實行。”
“不日他就回京城,回復皇上。有他支持,其它權貴再不敢從中作梗。”
“如此不需半年,東南一帶老百姓就真有盼頭了。”
“戚將軍新從山東過來,我與西門已決定跟隨戚將軍,為國家百姓做些事。他真誠邀請南宮前去共襄盛舉。”
“打擊倭寇,單憑匹夫之勇作用有限;百千成陣、萬眾一心方可成就大事。論到練兵布陣,指揮作戰(zhàn)的才能,我們這些人物中,南宮非排第一不可。”
“南宮你如肯出山是大有作為,也不負你一身雄才大略,真英雄有用武之地矣。你意下如何?”
“軍情緊急,胡大人和各位將軍等這一天很久了。胡大人向來令行禁止,要求各處將軍即日啟程回駐地。”
“早一日練兵就早一日成軍,戰(zhàn)事更是早一日可逆轉局面,百姓必然少受苦難。”
“南宮,就等你了。”
這一句話,官小意聽的熱血沸騰,感覺到大家對南宮殷殷期望。
英雄,原來應該這樣。早已相知,足堪托付。
這一聲陳情,是生死相許的認同。
“南宮,就等你了。”
英雄很多時刻并沒有驚人之語。
每一個真心英雄,給我們最多感動。
我寫的英雄大多時刻很平凡,請大家包涵。
西門說:“我已經辭了錦衣衛(wèi)差事,決定與皇甫一道求仁得仁,痛快淋漓干它一場。也免你這家伙天天放狗屁,說什么王不如侯的鬼話。”
官小意想說:“去,我也去。”可惜自己半死不活的,又失憶了,去的了哪里。
南宮默然一會,慨然說:“當然該去。只是我答應夫人求畫一事,只怕要緩緩再兌現(xiàn)了;說不得就此捐軀疆場,這事可就兌現(xiàn)不了了。”
紫玉望望東方相,東方說:“書畫文章,不過是閑來消遣。”
“男子漢大丈夫應有家國情懷,為民殺敵才是正經事。什么畫不畫的,可不能拘小節(jié)舍大義。你們先行一步,我與夫人很快也來助你們;救治傷員的事,我們最合適。”
皇甫將說:“如此我們連夜去匯合戚將軍。戚將軍求賢若渴,今晚通宵達旦在等候南宮兄呢。”
江湖英雄行事素來說干就干,馬上就動身。
月姬看看南宮他們;又回頭看看官小意,再看看剛認下的爹娘。
她輕咬櫻唇,忽地說:“你還沒聽過我唱歌,也不知我唱歌行不行。今天我給你唱一個,你可不許笑話我。”
她年齡大過官小意好幾歲,含羞問話小鳥依人的風姿,是那么美好。
官小意撐著坐直了,高興應答:“好,我最喜歡聽唱歌。”
月姬又向其他人說:“哪,我就開始了,唱過這一支歌,官小意就是官公子了。”
她將自己的決定和心意,都說在這番話里。
至于官小意與官公子之間不同在哪里?
你要問官小意三遍七次,他一樣要告訴你三個字:我不明白。
她微一醞釀,輕啟朱唇,開口唱道: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這一闕詞是她決定舍身相救官小意時,在他耳邊念給他聽的,那一刻官小意昏迷中,并不曾聽見。
月姬最真的情是因眼前人而起,現(xiàn)在因眼前人不能不強行舍棄。
今后或許會過的非常幸福,如意安康;又或許如南宮所言捐軀疆場,天人一方。
如果官小意不毒發(fā),也不能有她毅然決然的誓言產生;
如果有的選,即便跟著官小意衣食難繼,她也毫不猶豫不須選擇。
此刻正是: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曲是她臨時自已編唱的。
吳浙女子,多天生嗓音極佳;
她的音色更美妙動聽,此時清唱,娓娓道盡心曲,更是別樣地不同。
大家都深深感受到她對眼前人愛慕一生之心念,誰又能輕易打擾。
天意弄人。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誰也逃,不離。
她起身,端容,襝袖,對著官小意深深一福,輕聲說道:
“謝謝你,讓我知道了相思。天涯海角,唯愿君安好。有緣再見時,便只有姐弟之誼,大家只有朋友。”
“官公子,請多珍重。”
她退了過去,安靜立于南宮身后。西門收起他的玩世不恭,其他人......。
官小意再傻,也隱約知道她是與自己作一個了斷。為什么會這樣?
“不要。”官小意喊了一聲,他分明用盡所有力量,可惜聲細如蚊......
月姬聽在心中仿佛當時,官小意昏迷中,說時一樣!
當時她背轉過身去,此刻依然只有轉過身去。
東方知道她心事,當下說:“你們幾個也不急于一時半刻,先在外堂休息一下。我有點事要辦,等我出來與你們有計議要說。”
西門三人也不客套,去外面堂上等著。
紫玉便問月姬:“好孩子。有些事,你想說就告訴他吧。”
月姬說:“官公子得救。無二公子則無此刻,我已經感恩上蒼。”
“緣乃天數,愿乃己發(fā),得失有定,不勞傷悲。”
“您的話,已經為孩兒解答一切了。我要隨二公子他們出發(fā)了。爹爹、媽媽,官公子,你們多保重。”
我沒有言詞能寫這樣的離別,只好把它忽略。
人生真實的時刻,誰,能忽略的了?
忽略不得,把悲傷留給官小意。從此以后,他會時常等待月姬的消息。
事情為什么會急轉直下?西門和皇甫為什么要促成生的別離?
一切都在于東方相急急去迎接西門、皇甫,一切都源于他看到的字畫與錦冊。
他曾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今晚重新有了一個女兒。
為了他的妻子,為了他的新女兒,他做了一個父親認為必須做的一切;
他以為他的安排無比正確,對很多人都是最好的解脫。
自以為是的出發(fā)點是因為有:愛。
真誠的關愛,有時候是一種無可挽回的傷害。
正是因為他這份關愛,造成了很多悲劇,無可挽回的慘劇。
天總是會亮的,天亮了,就好了。
天亮了。
一切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