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土豆的厄運
- 你是走進我生命中的過客
- 星際一塵埃
- 9985字
- 2019-06-25 00:10:00
自從春節以后我到公司上班以來,由于不在項目上了,我每周終于不用再連著上七天班了。公司現在規定的是每周上六天班,周日休息一天。其實周六那天他們來上班也不按正點,領導基本上不來辦公室,馬科長也經常在周六不見蹤影,財務經理也是早上快十點了才到。我除了前段時間投標期間比較忙的時候周六會沉下心來看圖紙寫方案,其他不忙的時間基本上就是早上把手頭的那點事干完,然后就是看看報紙。公司訂了《人民日報》和《參考消息》,其他同事也不怎么看,我就經常拿來看看,不然這報紙昨天的沒看今天又來新的,全白瞎了。看會報紙,上一會網,到了中午飯點回食堂吃頓飯,下午再干點自己的事情,到了四點多就下班回去了。周日就可以在家休息一整天了。這是我自從畢業參加工作以來最清閑的一段日子。
我的工位就在最靠近大門的位置,每次李賀從項目上來事業部辦事,進了辦公室大門總會先靜悄悄地趴在我工位的隔板上,也不說話,就看著我,等我抬頭看到他了,他才笑著說道:
“還是你們在事業部機關的舒服啊,這大辦公桌坐著,小空調吹著,每周還可以休一天。”
“大哥,誰還沒在工地上待過啊?我才剛到公司幾天,你就羨慕啦。你要羨慕機關,找領導說說,把你調回事業部啊?”
“不說,說了凈找罵,我這干安全的,天生就是工地上干活的命,回機關能干啥啊?”
李賀說完,就去里面辦公室找領導說事去了。
其實我一直不理解機關這個詞是怎么來的,剛入職的時候在濟南培訓,培訓結束后人力資源部的老師就跟我們說只有一個名額在機關,其他人員都要下項目。當時覺得在他們眼中留在機關就是最好的崗位,而去項目就比較辛苦。其實,所謂的機關,不就是公司辦公的地方嗎?就說在公司還是在項目不更好理解嗎?可他們還是習慣于叫機關,大概這就是國有企業所特有的叫法吧。
到了周日,我就不必再起床那么早了,可以在家里好好地睡上一個懶覺。可是我每到周日想睡懶覺的時候,到了平時上班的時間反而就自然醒了。生物鐘固定了吧,想睡個懶覺反而睡不著。醒了以后,也懶得起來,就躺在床上,隨手拿出一本書,隨便翻著看看。
鐘遠程早上起得早,他起來以后就是坐在電腦前,或看看電影,或下下象棋。他看我醒來了,就把耳機摘掉,說道:
“醒了啊,給你來點音樂吧,這是最近最流行的一首歌,聽著特別有味道。”
他說著就用電腦的音箱放了一首張韶涵的《寓言》。
“我逛到這條熱鬧的街太陽曬得我有點累
奇怪最近我愛碎碎念但又覺得I don't care
我站在喜怒哀樂面前閱讀我下一個畫面
我想去冒險不管一路多危險 na~~~~”
張韶涵唱這首歌的嗓音確實非常獨特,很好聽。我就跟鐘遠程說:
“我聽過這歌,挺好聽的,你把聲音再大點。”
鐘遠程把音量調大了,嘴里已經跟著唱了起來。正在他唱得自我陶醉的時候,臥室的門“砰”的一聲就被推開了。我嚇得一個機靈,從床上坐了起來。
只見毛毛氣沖沖地進了房間,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一言不發。鐘遠程以為毛毛進來了要說什么,就把音箱的音量調到了最小,基本上聽不到任何聲音了。我和鐘遠程不明覺厲,等著她的爆發,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愣了幾秒鐘之后,沒有說一句話,然后就徑直走到了陽臺上,拿起晾衣桿把晾衣架上的一個毛巾給取了下來,一句話沒說,轉身走出了我們的臥室,隨手把門給重重地關上了。
我和鐘遠程面面相覷。鐘遠程問我:
“這丫頭剛才是啥意思啊?”
“可能是咱們一大早用音箱聽歌吵著她睡覺了吧。”
“這丫頭還挺有脾氣啊。”
“平時挺活潑開朗的,沒想到發起脾氣還挺嚇人,你還是把音箱關了吧。”
關了音箱,準備起床了。如今周末對我來說其實也很雞肋,工作日天天上班覺得沒有休息日很不爽,可到了周末我孤身一人也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更覺得孤獨寂寞。到了九點,許冰清和夏夢雪陸續出去了,她們兩個似乎最近一直挺忙,過了九點半,毛毛也打扮一番之后準備出去。我看她沒什么表情,感覺她還在為早上的事情生氣,試探性的問她“干嗎去”,她只是說了一句“約了朋友出去”,就走了。至于她約的是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在家里待著甚是無聊啊,我叫鐘遠程一起出去爬山,可鐘遠程喜歡宅在家里,嫌爬山太累不愿意去。無奈,我只好一個人坐公交車去了香山。
香山是我來BJ之后一直想去的地方,我一直想去看看香山的紅葉,想去買一個帶有香山紅葉的書簽。不過前兩年在工地上從來沒有時間去,現在倒是有時間了,不過季節不對。先不管那么多了,最近一年來因為考研復習和幾輪復試搞得我也是身心憔悴,現在一切已經結束了,我應該好好地去散一散心。我本來是帶著放松的心情去爬山的,可當我看到山上三三兩兩的人們一起有說有笑、嬉戲打鬧,看到一對對的情侶手挽著手一起爬山,而我卻是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心里驀然涌起一陣酸楚。
我是得有多么孤獨啊,竟然淪落到一個人去爬山的地步。
我在香山上一個人爬著,走走停停,累了就找一塊視野好的大石頭坐下,拿出手機,翻看著通訊錄,竟然沒有一個可以發個短信騷擾一下的人。我想起了在首紡面試時認識的方伊冉,不知道她現在在干什么。我真的后悔那天為什么沒有再大膽一點點問她要一下手機號,如果要到了手機號或許我就可以提前給她發個短信,問問她在干什么啊?忙不忙啊?不忙的話一起去爬香山吧?也許她不會拒絕,那我現在就不是一個人坐在這里了。不過,轉念一想,這怎么可能呢?即便我那天要到了她的手機號,僅僅憑那天復試的時候一面之交人家就會跟我出來一起爬山嗎?我是不是想得也過于樂觀了?她那么可愛或許早就有男朋友了呢,如果她有男朋友的話,我再這么發短信,她會不會覺得我真的在騷擾她呢?以后還是同學呢,還要一起上課呢,那可多尷尬啊?算了,沒有太大把握的事情斷不可貿然行動,我還是一個人自己爬吧。
整個一天,始終有一首歌在我的腦海中縈繞不絕,就是劉若英唱的那首《一輩子的孤單》。“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一輩子就這么孤單,我想我會一直孤單,這么孤單一輩子。”我真的不知道,我會不會真的這么一直孤單一輩子。
爬了一天的山,回來的時候轉了3趟公交車,等回到合租房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進了門,隨便做了一點飯吃了,然后就回到臥室打開了電腦。鐘遠程正坐在床邊自己跟自己下著象棋,時而看著棋譜深思熟慮,時而舉棋不定若有所思,時而又豁然開朗開懷大笑,一個人沉浸在象棋的世界里,自得其樂。土豆還是蜷縮在床尾,慵懶地趴著,這一場景看起來竟是那么寧靜和諧。
無所事事,我就上網看我大學時期創建我們班的Chinaren校友錄,已經好久沒有登錄了,最近班級相冊里又有人上傳了幾張照片。我正看著,毛毛進來了,走到我身后。我扭頭看她,只看到一臉喜不自禁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呢?”
她滿臉的笑容,眼神放著喜悅的光芒,似乎把早上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上我們班的校友錄。你今天怎么這么高興啊?有什么好事?”
“哎,你給我用用電腦,我讓你看看我們班的校友錄。”
說著,她就要拉我站起來,手已經抓著鼠標了。
“嘿?你可真夠暴力的,直接把我給揪起來了。行行行,你用吧。”
她在沙發上坐下,翹著那大概有一公分長指甲的十指,用手指的第一關節處費力地敲著鍵盤,登錄了她的校友錄,打開了相冊。我就在旁邊看著,一會看到她翻到了一張幾個女生的合影。
“哎,來來來,讓你們看看我們宿舍的美女。鐘遠程,過來看美女啊。”毛毛喊道。
鐘遠程“嗯”了一聲,左手拿著棋譜,右手拿著一枚棋子,從床上下來,并沒有表現出任何興奮,仿佛只是為了完成一項任務而已。他走近電腦,伸頭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屏幕。我也把腦袋湊近了去看。
“怎么樣,漂亮吧?”
毛毛很是得意的問道。
“嗯,還行。”
鐘遠程回答了之后,就拿著棋要回去了。
“什么叫還行啊?”
“他說還行那就是夸你呢,他一般不夸人。”我跟毛毛解釋。
“周如意,你好好看看,你覺得我們宿舍哪一個最漂亮?”
我湊到屏幕上,仔細看了一下,問道:
“你先說,你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吧?”
“當然真話了,說實話。”
“說實話啊,我覺得吧,你們宿舍的這幾個人,就你長得~~呃~~還算~~不是太難看。”
我剛說話,只感到胳膊遭到了一拳重擊。這丫頭,手勁還挺大。
“打我干嗎?我這不是夸你嘛,‘就你不難看’不就是夸你漂亮嘛。”
“有你們這么夸人的嗎?”
她剛才得意的表情忽然蒙上了一層慍色。
“哎呀,別生氣嘛,聽我們這么夸多了適應就好了。”
她不再說話了,繼續上著她的校友錄,我就在她身后站著看她上網。一會,忽然又轉回頭來,眉飛色舞地看著我,說道:
“哎,你看過那個《大學自習室》的flash嗎?”
“哦,我好像聽過,是那個在大學里上自習全是占座的那個吧。頭兩句怎么唱的來著,‘今天天氣不錯挺風和日麗的,我們下午沒有課這的確挺爽的’,是吧?”
“對對對,就是這個,現在網上有配的flash,可搞笑了,我看了之后快笑死了,我給你找找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笑著,還沒有找到那個flash,她似乎已經“未成曲調先有情”,笑得不能自已了。
她找到了,打開了音箱,開頭是拿熟悉的軍號聲,然后就是帶著東北口音的搞笑說唱。歌詞寫得太有生活了,配上那夸張的動畫視頻,不得不說這首大學生自創的網絡神曲簡直是太經典了。
“我這一坐不要緊吶,差點成殘疾,
回頭一瞅發現凳子根本沒有板,
我心說得虧哥們原來我還練過,
要不然還不被你整成肛裂啊?”
當唱到這兒的時候,毛毛已經捂著嘴笑得前仰后合了。
一曲放完,毛毛還在笑個不停。
“大妹子,幾天沒笑了?聽首歌笑成這樣,有沒有那么夸張?”
毛毛已經笑得有點喘不過氣了,說道:
“哎呀,不行了,笑死我了,我得回去緩緩。”
然后,站了起來,還在捂著嘴笑,跑了出去。
毛毛走了。我繼續上了一會網。
鐘遠程也不再下棋了。他又把土豆抱在了懷里,輕輕撫摸著土豆的后背,拖鞋一甩,在床上躺下來,把土豆摟在了身邊。他又要準備捏土豆的尾巴了,因為我已經看到土豆剛被放到床邊,似乎就做出了要反抗的架勢。莫非土豆已經形成條件反射,意識到在這個時候,面對這個動作,一場慘絕人寰的蹂躪就要降臨到自己的身上。
“行了,你玩貓吧,我去洗澡了。”
這段日子真的是很快樂的一段時光,沒有了考試的壓力,就等著9月份開學。我白天還是去上班,也不太累。農科院那兒的維修也已經開始施工了,施工隊還是用原來項目上做防水的施工隊,那個做防水的老板跟甲方也比較熟悉,輕車熟路,也省了我不少心。事業部那里還有一個投標馬上要下來,應該也不會太忙。晚上回去跟室友們一起做做飯,聊聊天,一起看看電視,有時也會一起下樓去成都小吃吃他們家的麻辣燙,很是快樂。
許冰清和夏夢雪經常見不到人,大部分還是毛毛我們三個人一起。毛毛剛來的時候,我本以為她會和許冰清關系很好,走得很近,自從那次和她抽摩爾煙聊天以后,發現我和她都對許冰清有點意見,她現在已經成功地加入到我們這個統一戰線,反倒是把許冰清給孤立了。不過,雖說如此,但也不是什么大的矛盾,晚上回來見了許冰清還是會打個招呼。
有時也會跟許冰清一起到樓下吃飯,她就主動張羅著請我和鐘遠程吃過一次飯。她請我們一起下去,在樓下交大東路的路邊攤吃羊肉串,要了三瓶啤酒,她自己也要喝一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坐下來之后竟然還從包里拿出了一盒玉溪,給我們兩個一人散一根。鐘遠程從不抽煙,聞到煙味就咳嗽,我倒是還算抽過,就陪她一起抽上了。
“今天這是怎么了?又抽煙又喝酒的?”我問她
她抽了一口煙,很瀟灑地吐一個煙圈,然后笑著說道:
“我失戀了,你們給我介紹一個男朋友吧。”
她說這句話說得很坦然。
鐘遠程說:“那就回頭看看吧。”
我說:“我在BJ也沒什么朋友,我們公司工地上倒是有單身的同事,但我覺得可能和你也不太合適。”
她笑了,不再說這個話題,一起吃著肉串,喝著啤酒。吃完以后,許冰清買了單,然后把所有的竹簽子一個一個的全部都折斷了,折得非常認真。
“干嗎折它啊?”我問她。
“防止老板拿這回收的竹簽再穿串賣給別人。”
她只是這么回答,然后什么也不說,繼續折。我們兩個人只好等她折玩,折得一個不剩,才一起離去。
偶爾,鐘遠程、毛毛和我三人還會在周末的晚上一起去吃飯,一起去逛街,去西單商場的東方明珠,去中友百貨,基本上也不買什么,就是閑逛。逛累了,找地坐著歇一會,聊聊工作上的事,憧憬一下以后的生活。沒什么可說的了,就一起往回走,走到公交車站。夜幕中,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等著那一趟開往交大東路的公交車。
就這么愉快地過了大概有一個月,時間進入了六月份,天似乎更熱了。一天早上,我如往常一樣按時起床,上了廁所之后就拿著牙具去廚房洗臉刷牙了。為了讓衛生間在早上的時間利用率更高,洗漱我都是在廚房的水盆上。我正刷著牙,忽然就聽到了我的臥室里傳來了土豆的一聲慘叫,然后就是“撲通撲通”的聲音。這次我聽到的聲音不是平時鐘遠程捏土豆尾巴時的那種叫,而是類似嬰兒猛然受到驚嚇大聲啼哭一般,聽著非常恐怖。我拿著牙刷,趕緊走到了臥室,只見鐘遠程氣勢洶洶地站在床前,一句話也不說。
“你這是在干嗎呢?土豆呢?”
鐘遠程站在那里仍然一句話也不說,喘著粗氣,抬了一下手臂指了一下。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臥室靠近陽臺的墻角上方靠近天花板的位置,發現了土豆正用四個爪子撐著墻角,艱難地在墻上趴著。
“你在干嗎啊?你打它了啊?這給嚇得都能上墻了?”
鐘遠程還是一句話不說,只是氣洶洶地喘著粗氣。我看土豆還一直撐在墻角一動不動,但畢竟墻面比較光滑,它的爪子還是在一點一點的下滑。我在想剛才土豆它究竟是經歷了怎樣的磨難,想必是剛才已經在房間里被一陣追打,不管跑到哪里都能被鐘遠程給抓住,最后走投無路被逼上墻角了吧。
他們兩個一直這么僵持著,土豆也不敢下來,鐘遠程現在也夠不著它,也拿它沒轍,就是這么一直僵持著。
“你別打它啊!真恐怖你!”
說完,我就又回到廚房去刷牙了。
我牙還沒有刷完,又聽見了土豆“喵喵”地慘叫,然后還是“撲通撲通”的聲音。我想應該是剛才土豆體力不支,或者墻面太滑,土豆從墻上掉了下來,鐘遠程又接著追它吧。我趕緊又跑到臥室門口,看到鐘遠程已經把土豆抓住了,用手揪著腦袋,脖子被拉長,整個身體如上吊一般。那樣子看著實在是太嚇人了。
“你抓它干嗎啊?快把它放了!”
我平時就討厭貓叫,更聽不得貓類似嬰兒哭似的慘叫,更看不得被抓著腦袋吊起來的樣子。看到這一幕,我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
只見鐘遠程松開了緊抓著土豆腦袋的手,土豆開始下落,就在下落過程中,鐘遠程忽然一腳凌空抽射,“砰”的一聲把土豆踢了出去,直接就踢到了對面墻上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只聽見土豆又是“哇”的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然后緊接著就是沉悶的“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腿抽搐了幾下之后,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墻角那里。
“鐘遠程,你把土豆打死了啊?你也太殘忍了吧?”
我大聲向鐘遠程吼道,也是怕看到這種場景,竟再也不敢往那墻角看去,退著就往客廳里走出來了。
夏夢雪聽到了動靜,打開了推拉門,看到我在客廳里驚慌失措地站著,問我:
“你們這是干嗎呢?一大早這么吵,你倆打架了啊?”
“哪有,是鐘遠程打那只貓呢。”
正說著,鐘遠程從臥室里走出來了,一句話沒說,只是喘著粗氣,右手揪著土豆的腦袋。土豆整個身體就這樣被懸空吊著,如死尸一般。看到這架勢,我和夏夢雪嚇得趕緊往后退。
“你剛才那一腳把土豆給踢死了啊?”我問道。
鐘遠程喘著粗氣,似乎已經有點接不上氣了,用極其低沉的嗓音說道:
“沒死,還喘著氣呢。”
“你為什么要打它啊?”夏夢雪問道。
鐘遠程這時伸出來左手讓我們看,只看到他的左手臂上幾條血淋淋的口子。那口子看起來大概有十多公分長,看著很深,還在冒著血,血水順著手臂往下流,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地板上。
“哎喲,怎么成這樣了?”
我簡直都不敢正視那血腥的畫面,連忙扭過去頭問道。
鐘遠程喘著氣,依然用那低沉的嗓音,很困難的說道:
“你說,它都把我撓成這樣了,我還要它干嗎?”
說完,打開了門,揪著土豆下樓了。
我看了夏夢雪一眼,只見她不停地唏噓。我撇了一下嘴,說道:
“咦,真恐怖,嚇死我了。”
“小鐘怎么這樣,跟一只貓打了起來,還下手這么重。”
“我估計那貓夠嗆能活了。”
“我也覺得就算不死也快了,小鐘真是的,好歹也是一條生命啊。”
這時,許冰清也推門出來了,問發生了什么情況。我跟她說了剛才的事,她也是撇著嘴,然后就去了衛生間。
鐘遠程又回來了,兩手空空,走到廚房去沖洗手臂。
“你把土豆弄哪去了?”
“扔了。”
他就說這倆字,我和夏夢雪都沒敢再問什么。他洗好了傷口以后,抽張紙擦著胳膊上的水,進了臥室。夏夢雪嘴里說著“天哪”,就回到了臥室關了推拉門。我還沒洗臉呢,然后就進了廚房洗把臉,拿了包就去上班了。
我晚上下班回來后,進了臥室,只看到鐘遠程一個人躺在床上,并沒有睡著。聽到我推門進來,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躺下,嘴里發出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周如意,你說我會不會得狂犬病啊?”
“啊?狂犬病?狂犬病不是被狗咬了才會得嗎?貓抓了也會得啊?”
我是真的對于狂犬病知之甚少。
“貓抓了也有可能感染,雖然被感染的可能性很低,但是人一旦得了狂犬病,那死亡率基本上達到了100%。”
“啊?這么恐怖嗎?那是不是得打狂犬病疫苗啊?之前聽說被狗咬了必須得去打針的。”
“唉,我在猶豫,你說這么低概率的事會被我撞上嗎?人得狂犬病主要是通過被病狗咬傷而感染。如果被病狗咬傷又沒有打疫苗,人患上狂犬病的概率大概在15%~20%。我在想,我這是被土豆給抓傷的,再說土豆我覺得也沒有病,你說就這么得了狂犬病是不是可能性很低啊?”
“你跟我說這個,我也不太懂,還是別心存僥幸。”
“唉,可能性是不大,不過,萬一被我給撞上了,你說,我會不會就因為這個給交待了啊?”
“那你還是去打吧。你說你萬一因為這點事掛了,警察第一個就得把我給控制了。問起死因,你說我該怎么回答?一個大男人,因為跟貓打架,沒打過貓,被貓給撓死了,我這么說警察會信嗎?就算我讓夏夢雪他們都作證,你確實死于貓傷,可你這死得也太憋屈了吧?”
“唉,容我再想想。”
“你錢不夠啊?不夠我先借你。”
“夠夠夠,就是覺得太貴了。”
“那我勸你還是打吧,都撓了那么深的口子。”
他不再說話了,只是躺在床上唉聲嘆氣,感覺很痛苦。我感覺他這種痛苦應該有好幾層原因,首先是因為被土豆撓傷了胳膊以后,來自肉體上的痛苦;另外就是被撓傷了想到還要花幾百塊錢打狂犬疫苗,這對于本來就不掙錢的他來說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還有就是自己像孩子一樣養了那么長時間的土豆,竟然在自己一時沖動下被自己親手打了個半死,自己內心里現在應該也是充滿了深深的自責吧!我想這一點應該是最讓他痛苦的原因。
我走到了電腦旁,點了一下任務欄里面的IE瀏覽器,網頁是打開的,顯示的全是關于狂犬病的頁面。看來他上網查了不少相關的信息,也糾結了很久。我也算是服了鐘遠程了,不管別人的反對,自己非要玩個貓,結果到最后自己被貓給玩了。我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貓,但凡養寵物的人都會很有愛心,他倒好,平時捏尾巴逗著玩也就罷了,關鍵時刻他還真下得去手,竟敢像足球守門員大腳開球那樣去踢一只貓,想想我都覺得殘忍。
我看到陽臺上土豆的盤子里還剩下了一把貓糧,旁邊的盤子里也剩下了半盤水,不知道土豆走之前有沒有吃上一頓飽飯,也不知道它現在到底怎么樣了。看著它的貓糧,雖然平時挺討厭它,但現在竟然有點“睹物思貓”的感覺,心中莫名泛起一絲心酸。
不過,于我來說,這種心酸的感覺也就是發生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我再一想,我終于可以不用每天再看到那只討厭的小貓了,它再也不會把我的床單踩臟掉一床的毛了,我再也不用聞那貓砂盆子的臭味了。那盛著貓砂的盆子還在陽臺上,貓都沒了,要這盆子還有何用?我走到了陽臺,屏住呼吸,把土豆的貓砂盆子連同那兩個吃飯的盤子一起端了出去,倒進了垃圾桶里。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一趟農科院,過去看一下空調欄板的防水施工進展情況。一切都比較順利,檢查完以后,臨近中午,我準備去農科院里面找個飯店去吃飯。這時,手機短信響了,是鐘遠程發來的,他說他今天回老家了,去邯鄲打狂犬疫苗去。他說家里打針便宜,反正最近也沒有什么事,就順便回家里住幾天。我跟他回復說好的,讓他回去好好養傷。他又給我回復說他回去也不會待太久,況且胳膊也疼,電腦就沒有拿回去,給我留下了。我心中一陣竊喜。
中午吃了飯,下午到農科院又看了一下,跟施工的工人交代了一下存在的問題,就準備撤了。現在維修和當初施工時不一樣,當初施工時有現場的臨建辦公室,現在全拆沒了,也沒有地方待。給工人交代好以后,到甲方現場負責人的辦公室里聊了一會天,匯報了一下維修進展情況,其實主要是自己口渴了過去蹭一杯水喝。一杯水喝完,也沒什么可聊的,看一眼手機也快四點了,我就準備回去了。
一路上心情很愉悅,想起貓也沒了,鐘遠程也走了,還把電腦留給我了,現在工作和學習上也都沒有任何壓力,心情簡直不要太好了。到了合租房,打開防盜門,還不到五點,這個時間她們三個女人都沒有回來。我走到廚房里洗洗手洗洗臉,準備一會去上QQ。心情高興的時候,嘴里都唱出歌來了。
“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
我只愛你/You are my super star
你主宰/我崇拜/沒有更好的辦法
只能愛你/You are my super star
You aer my super star boy.”
“哈哈哈……”
正當我唱到最后一句的高潮部分,忽然聽到一陣女人的笑聲從外面傳來。什么情況?怎么忽然多了一個人呢?
我從廚房里出來,來到客廳,這時衛生間的門開了,毛毛從里面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說道:
“你差點沒把我給笑死。”
“你差點沒把給我嚇死。”
“你還唱S.H.E的歌,最好笑的,你唱到最后一句那個boy的時候,笑得我廁所差點都沒有上出來。”
“有那么好笑嗎?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說句話。”
“我早回來了啊,我正在衛生間,聽見你回來了,還高興地唱著歌,我就沒出聲。我就想躲里面看看你一個人會干嗎,等會找機會嚇你一下,結果你這一句you are my superstar boy讓我笑得實在是忍不住了。”
“你竟然躲在暗處里偷窺我啊,還想嚇我,你可真恐怖。”
“真可惜啊,計劃沒成功。”
“你可太壞了啊。”
“哈哈……貓貓呢?”
“還貓貓呢,被鐘遠程打個半死,給扔了,你不知道嗎?”
“啊?扔了?什么時候?”
我看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似乎是驚訝中還夾雜著一絲驚喜。
“你昨天早上沒有聽到啊?那么大的動靜?”
“我前兩天沒有在這住,去我一個朋友那兒了,今天剛回來。”
“沒在這住?怪不得呢,我說昨天早上你怎么沒有出來看熱鬧。”
“真打死了啊?”
“差不多吧,反正打暈了,鐘遠程給扔掉了。”
“鐘遠程呢?”
“回老家打狂犬疫苗去了。”
“哦。誒,要不咱們一起下樓吃飯,慶祝一下那只貓被扔掉了吧,你說好不好?”
毛毛說到這兒的時候,兩眼放光,滿臉都是興奮之情。
“真是蛇蝎女人心啊,貓都快被打死了,鐘遠程也被撓傷了,你竟然想著下樓吃飯去慶祝?不過~~不過~~你這個主意——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走,下去喝酒慶祝!”
我回臥室收拾了一下,就和毛毛下樓了。一路上,我跟毛毛詳細地講了鐘遠程和土豆打架的每一個細節,講得聲情并茂,如說書一般,讓毛毛給笑得停不下來。我問她:
“我講這么悲慘的故事你竟然還能高興成這樣?”
“我一想象鐘遠程跟貓打架,還被貓抓了那么長的幾道口子就想笑。”
“你以后肯定心狠手辣。”
“哼,我可不是,只是這件事太搞笑了。”
我們這樣一路有說有笑,我感覺從來沒有這么歡樂過。走著走著,走到了那家XJ餐廳,正好門口有個正在烤羊肉串的XJ小哥招呼我們,也沒別的特別想吃的,就進去了。
進去了點了兩個涼菜,點了一堆烤串,毛毛又要了兩瓶燕京純生。一人拿一瓶自己倒上了,啤酒沫就溢出了杯子,順著杯子的外壁慢慢地流下。
“又是抽煙又是喝酒的,你是啥都會啊?”
聽我說到煙,毛毛從包里掏出了那盒摩爾,嫻熟地抽了兩根出來。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今天帶著煙呢,再給你抽一根?”
“行,給我一根。這煙還挺好抽的。”
“酒我平時可不喝,今天不是要慶祝一下嘛,沒有酒沒有那個氣氛。”
“其實我也不能喝酒,我喝一杯啤酒都臉紅,不過為了慶祝一下,我今天也舍命陪君子了。”
“就喝杯啤酒還舍命?”毛毛一口鄙夷的語氣說道。
菜上來了,我端起了啤酒杯,說道:
“那咱們就舉杯吧,熱烈慶祝那只咱們都討厭的土豆被趕出家門,從此以后咱們終于過上了消停安寧的太平日子啦,來,干一杯吧。”
“哈哈哈……干杯。”
這是我第一次和毛毛在外面一起吃飯,我們一邊吃著串,一邊聊著天,非常開心。我們聊了很多,我跟她講了我和鐘遠程去年是怎么認識的,怎么找的這個房子,跟他講了去年在夏夢雪那個房間里住著的那個天天宅在家里看動畫片、泡同志論壇的任小邪,還有鐘遠程是如何找的許冰清他們兩個人,還有夏夢雪本來在家養梅花鹿后來為了逃婚跑到BJ。這個房子里每一個住過的人都被我詳細地給八卦了一遍,毛毛聽得忍俊不禁。毛毛也給我講了她的故事,講了她來BJ求學工作的事情。她說她今年就想去學景觀設計,我對于她的想法給了很大的支持,她也因此而倍受鼓勵。
現在已經6月份了,從去年在國圖門口的那個夏日距今天已經快一年了。沒有想到,就在這么一個60多平米的老房子里,不到一年的時間,來來回回已經住了九個人了。每一個都有著自己的人生,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每一個人都在這個位于交大東路的合租房里留下了一段青春的美好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