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會被外面的怪物吃掉，像沈一嘉一樣死得連骨頭都不剩！

“你別過來！”阿暖睡在地上縮成一團。她把臉埋進膝蓋里，不敢看自己是怎么死的。

“阿暖！”阿暖的手腕上跳出強制對話窗口，全息屏幕上是一張英俊且急切的面孔。“我是白木天！快點出來！”

“白師兄！”阿暖終于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我房子外面有個妖怪會吃人！救命啊白師兄！！！”

白木天吐出一口惡氣，他忍住沒有一巴掌拍碎阿暖細胞的沖動說：“我就是那個妖怪，你門口的巨噬細胞是我。快點出來，到宿舍外面集合。”

阿暖腦子里一片混沌，她根本沒有聽懂白木天在說什么。“救命啊白師兄！我不想死！嗚嗚嗚嗚！”

白木天的好脾氣快要被耗干了！“我最后說一遍我就是你門口這個細胞，現在立刻馬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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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出來是什么原因了嗎？”院長面色凝重。聽說大一宿舍發(fā)生細胞凋亡（apoptosis），院長急匆匆往醫(yī)務室趕。

袁玫跟在院長身后，苦著一張臉說：“初步懷疑是線粒體遭到損壞，線粒體內的細胞色素C提前釋放，引起蛋白水解酶活化，最終導致細胞凋亡。”［1］

院長停下腳步，她轉過頭，瞇起眼睛問袁玫：“線粒體損壞？是線粒體本身質量有問題，還是人為損壞？”

“還沒有查出來。”袁玫沒底氣地稍稍往后退一步。這次事故兇險異常，要不是白木天跑得快，估計那個剛入學的女生現在已經尸骨無存了！

院長回頭繼續(xù)往前走，“當時有沒有事故目擊者？”

“有一個。”袁玫說，“是沈一嘉隔壁的女生，叫阿暖。但是阿暖受到驚嚇過度，校醫(yī)剛剛給她打過一針鎮(zhèn)定劑。”

“哎……”院長抬手揉了揉眉心，“通知維修組，連夜排查新生宿舍。這種事情要是再發(fā)生一次，我們學校可以關門歇業(yè)了。順便聯(lián)系一下線粒體廠家，讓廠家派人來檢修。”

醫(yī)務室內安安靜靜躺著兩個女孩，如果她們只是單純睡著了，這樣的畫面還是甜美溫馨的。可惜但凡見到這兩個女孩的人都是眉頭緊皺，就連最愛嬉皮笑臉的梁雪也難得放棄了孩童般的微笑。

院長親自查看過兩個女孩的心電監(jiān)護儀后才放下心來，她問梁雪：“沈一嘉的生命體征有沒有什么異常？”

“血清乳酸略微偏高。”梁雪說，“我看這個學生瘦瘦小小一個，估計平時不怎么愛運動。當時她的細胞突然死掉，可能她經歷過短暫的缺氧，所以無氧呼吸速度增高，血液中乳酸含量增加。”

院長搖了搖頭，她很快就否定了校醫(yī)的解釋。“我們學校的細胞是人造生命，細胞結構跟工廠車間差不多。工廠停工，只是工廠里的機器不動了，工廠里空氣不會被抽走，工廠里的工人也不會缺氧。”

說罷院長直接問站在一邊一言不發(fā)的白木天：“你撬開細胞的時候，細胞里面有缺氧的跡象嗎？”

“沒有。”白木天肯定作答，“雖然那個細胞突然啟動了自殺系統(tǒng)，但是細胞里面的各種成分都是正常的。”

眼下無計可施，院長反是出言安慰眾人：“理論上一個細胞不可能平白無故自殺，但現實中一臺電腦真的會平白無故死機。學校宿舍只是一些人造生命，造得再接近自然生命也不過是一堆由電腦操控的化學工藝。

“這次必須把事故原因查清楚，無論結果如何，大家都不要有心理負擔。如果是電腦流程出了問題，那就讓廠家來及時檢修。如果是我們的管理出了問題，那我們以后加強管理。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

白木天又陷入了沉默，他永遠都無法釋懷六年前那場事故。今天把沈一嘉的細胞敲碎的瞬間，六年前林震失蹤的場景又一幕幕浮現在白木天眼前。

多少次白木天問過自己，問過蒼天，如果那時候學校里有一個全職安保人員，林震是不是就不會死？林震出事的第一時間會被保安發(fā)現，會被保安解救，然后林震就不會死，不會死得連骨頭都找不到。

今天，他思考了六年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答案是肯定的，要是方才白木天沒有用暴力敲碎沈一嘉的細胞，沈一嘉會被宿舍里的蛋白水解酶活活融化掉。

蛋白水解酶可以融化多種蛋白質。當一個細胞啟動自殺系統(tǒng)以后，細胞里的蛋白水解酶就會被活化。這些具有活性的水解酶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把一個細胞從內部拆成碎片！

武俠小說里有一種喝一口就能讓人化成水的毒藥，那種毒藥的功效約莫和蛋白水解酶是一樣的吧。

一遍遍回想短短幾分鐘之內發(fā)生的一切，想著想著白木天兀自笑了一下。阿暖那個小笨蛋，他白木天的巨噬細胞有那么丑嗎？

阿暖見到巨噬細胞時候的反應就跟唐僧見到妖怪一樣，只會縮成一團哭天喊地。

醫(yī)務室里的幾個人被白木天莫名其妙一笑驚出一身冷汗，這白木天是被氣糊涂了吧！出這么大的事，他暫時沒時間哭，所以干脆改成笑，好歹算是表示過了。白木天卻是懶得解釋他為何發(fā)笑。

對于阿暖的資料，白木天記得很清楚。第一次看到阿暖檔案的時候，白木天如此見多識廣一個人都被疾病史那一欄震憾到。白木天至今都不敢相信，到21世紀中后期還會有人得這種病。

這也說明阿暖的免疫系統(tǒng)不是一般的強大，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自古以來多少人死在這些病毒上面，但凡活下來的都不是一般人。

白木天甚至有一些小期待，等到六年后阿暖變成一個她自己口中的怪物。到那時她是會接受自己，還是會被自己的樣子活活嚇死？

六年來白木天始終沒有見到一個和白木天相似的人。以前白木天以為他和林震最為相似，后來他才知道林震是女媧補天用的五色石，而他白木天不過是凡間再普通不過的一塊花崗石。

做花崗石也沒什么不好的，堅硬耐磨。不過比起神仙淬煉的五彩石，花崗石遜色太多了。

最讓白木天感到無趣的是，院長一直不肯招收第二個白細胞。這么多年過去，院長終于肯再找一塊花崗石來。

白木天掃一眼一動不動的阿暖，心中盤算出一千種花樣來。以后該好好雕琢雕琢這個小師妹，如此這般才不算辜負院長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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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1] Green D (2011). Means to an End: Apoptosis and other Cell Death Mechanisms. Cold Spring Harbor， NY: Cold Spring Harbor Laboratory Press. ISBN 978-0-87969-88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