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吳波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扭過頭來問道。

“我是說，這是兩個人的記憶出現了偏差，彼此都對剛認識時的印象做了修正，結果在生活中的印象不斷和記憶出現矛盾，所以才會導致到最后這樣。”

“你是說第一印象和實際印象嗎？”吳波問道，“關于這點，太多夫妻都會有這樣的體驗，可是為什么最終會是這樣？”

“不只是第一印象，我是指兩人剛相處時候那一段記憶和被生活磨礪后的對對方的記憶。”

吳波沉默了一下，繼續問道：“就這么死去，你就不覺得有點......畢竟，你才來到這世上沒幾天，你甚至連外面的天都沒見過。”

“我的記憶和你沒什么兩樣，生活，對于我們來說，是一種煎熬，不是嗎？能夠早點結束，我也沒什么意見，更何況，他們可以讓我們重生。”另一個吳波向上翻了翻眼睛。

吳波再次輕蔑一笑，“你該不是真的相信這個吧，你就在這里，當你死去，就什么都沒有了，就算他們再復活一個，那也是一個另外的人，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但愿你說得對，那樣，受苦的人就不再是我了。”另一個吳波長嘆一聲。

吳波面無表情，默默注視著面前的白色數字。

“可萬一不是呢？”另一個吳波又說道。

“什么？”吳波扭頭看了看他。

“我是說，萬一你想的是錯的，復制后的你繼續生存生活著呢？”

“也許，并沒有什么靈魂，有的只是人體和記憶，這樣，不管我們的肉體是否還存在，我們的記憶都始終延續著，你，我，我們，都將注定在痛苦里度過一生。”

吳波盯著他，眼神鋒利，“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的靈魂告訴我，你是你，我是我，就算再復制出更多的軀殼和記憶，那也不是我！”

“我甚至懷疑，你們是沒有靈魂的。因為，你們是被制造出來的。”吳波扭過臉，看著不遠處默默相對的肖明和另一個他。

“我們之間的制造過程就原理上來說沒什么分別。”旁邊的吳波說道。

“如果你認為，生物為了繁衍而產生的本能運動就能產生靈魂，我不這么看。”

“你看他們，”他指了指旁邊的兩人，“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同嗎？出了一個清醒，一個懵懂，難道懵懂就是靈魂？”

“清醒那個，就是因為有和懵懂那個一樣的記憶，所以才會一樣愛著那個女人。這一切都是基于他們是同一個人。”

“如果換了一個人的話，擁有這樣的記憶一定不會再對那個女人抱有任何想法。”

吳波注視著他指向的那兩個人，那兩個人就像是情敵一般互相注視著。

“如果用他們兩個來做例子的話，”吳波慢慢說道，并且壓低了嗓音，“我更加確定，靈魂是存在的。而你和你的同伴并沒有。”

另一個吳波挑起了一條眉毛，這是吳波常見的表情之一，“怎么說？”

“同樣的記憶，就是因為有靈魂，那個人才懵懂，這是他自己靈魂的選擇。”

“而那個清醒的，因為沒有靈魂，所以才清醒。他之所以愛那個女人，只不過是身體和記憶的慣性而已，就像是機器人一樣。”

“如果他真的是他的話，他也會變得懵懂的。”吳波總結道。

另一個不再說話，默默注視著旁邊的兩個人，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那么我們呢？”隔了好一段時間，他才問道，“我們都是一樣地清醒，也都一樣地痛苦。”

吳波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能意識到自己的痛苦，并且還能說出來，那就不是真的痛苦。”

看著他不解的眼神，吳波沒有再做解釋，但是在心里，那個已經淡淡漸去的女人樣子卻慢慢清晰了起來。

她本來是長頭發的，他一直都很喜歡她的長發。但是，是從什么時候起，她變成了短發？

也許是長發不適合做家務吧，在吳波的記憶里，長發只是她的形象中很短暫的一個片段。

自從結婚以來，吳波就沒做過家務。

她總是絮叨著，說吳波不肯伸手幫她一把，哪怕是洗個碗也好，但是在做家務時，她從來也沒指使過吳波。

吳波對此并不感激。她的工作比他輕松得多，當然，收入也少得多。

吳波認為，自己的那一份家庭工作早就在收入中體現出來了。所以，面對家務，他一向是心安理得的。

吳波也不是完全不做家務，興致好的時候，或者說是在剛結婚的那一段時間里，他也經常下廚，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藝。

他的廚藝很好，遠遠超過她。但是畢竟工作忙，回家時候也玩，她就負擔起了做飯的職責。

吳波對飲食很挑剔，像大多數小人物一樣，能享受到的樂趣不多，飲食就成為了一個重點。

但是她卻對廚藝沒什么天賦，她的成果也就是把食物煮熟而已，至于味道，也就不能恭維了。

吳波曾經試著親手指導，她也曾報名上了烹飪班，可是收效甚微。

到后來，他們的食物基本上就是以簡單快捷的半成品，或是干脆就是從超市買來的熟食為主了。

就是這樣，吳波也再也沒有動過下廚的念頭。

好在除了做飯，她操持家務的別的方面都是一把好手。

自從結了婚，吳波總是衣飾整潔，體體面面。再也沒了單身漢時候的邋遢。

偶爾有同事來家里做客，看到的也都是整潔明亮，衣服溫馨的場景。

為此，吳波收獲了不少羨慕的評論，他表面上對此毫不在意，但是心里卻暗自洋洋得意。

在外人看來，他們倆個人的生活是很完美的，只差一點，那就是孩子。

直到最后，他們都一直沒有孩子。

他們也從來沒去檢查過原因，她曾經提議去檢查一下，但是被吳波很不高興地拒絕了。

在吳波心里，這肯定她的原因。

因為在結婚以前，吳波曾經有個女友，為他打過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