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深愛之人的吊唁......

沒有任何值得同意結(jié)論的要素，然而內(nèi)心深處卻始終這么認(rèn)為：

季園楠和許尹穎之間的關(guān)系就與我與鸞的關(guān)系一樣親切而疏遠(yuǎn)。

不管何時，哪怕被有意識地欺騙，我也愿意相信，他們是連生死都能共同超越的二人，在一命換一命的情況下他們絕對會率先犧牲自己。

然而，沒打招呼的她卻先行一步——在不為人知的院子里，永遠(yuǎn)與塵世別離。

真是，諷刺啊。

我靠在墻上，用手心擋住自己的視線。

今后到底該怎么辦？

鸞對此還不知情，但了解實情的護(hù)衛(wèi)很快就會通報上去，一旦知曉了尹穎離世的消息，鸞恐怕會和我一樣陷入震驚且崩潰的狀態(tài)。而且就算之后鸞會動用家產(chǎn)全力治療尹穎的母親，她也不會再得到自己女兒的悉心照顧了。

因為一個人的離世，周遭的人際關(guān)系都會陷入惡化。

關(guān)于獅子神依所說的“吊唁”，我持保留意見，而且現(xiàn)在我依舊不認(rèn)為園楠會是幕后的那個家伙，哪怕許多事實都能將矛頭指向他，我也只能將事實看作是幾率極小的偶然。

要擺脫這種混亂的精神狀態(tài)，必須從他本人那里得到答案——唯有詢問一途。

不論他是不是掌握異常的幕后之人，我都必須與他當(dāng)面對質(zhì)，事到如今我不能再逃避了。

“依。”

我輕聲叫出她的名字。

“怎么了，鞏圭大人。”

“不管什么命令，你都會聽從我吧？”

“是，因為您是吾輩的王，而我是王的仆從。”

是么，王與仆從啊。

比起親人、戀人，更像是寄生或者依附的關(guān)系，這也表明我和她之間擁有不可跨越的鴻溝。可不得不承認(rèn)，我隨時隨地都能感受到她由內(nèi)而外的忠誠，甚至經(jīng)過這四天的接觸，我真的將她看成了自己最得力的仆從。

那么為了報答這種忠誠，作為仆從侍奉的王，我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現(xiàn)在不是消沉的時候。”我的目光落到獅子神依身上，“必須盡快把事件解決才行。”

“您有這種想法固然不錯，但鄙人擔(dān)心您的身體狀況......”

“放心，萬不得已，我會動用異常的力量。”

原本想要出言制止的獅子神依忍住沒有說話，她把手放到我的胸口上，在感受到食指和中指清晰順滑的觸感后，緊接而來的是異國少女給予的擁抱。

“您內(nèi)心的空缺，由鄙人來填補(bǔ)。”我能感覺到，抓緊背部的雙手在顫抖，“所以，鞏圭大人，我自私地代表您所有的友人，衷心期望您能活下來。”

“還沒到死的時候。”內(nèi)心的平靜使我的語氣極其平緩，“為了不讓尹穎的悲劇重現(xiàn)一遍，我不會死在這里。”

“我明白了，既然鞏圭大人這么說，那鄙人會盡全力保護(hù)您。”

我點頭，獅子神依則掏出手機(jī)交到我手上。

“這是您遺忘的東西。”

我接下手機(jī)。

這個世界充斥著各種不得不面對的人與事，以及令人生厭的離別和死亡。

必須承認(rèn)，我懼怕著未知的未來，但也正因如此——

充斥著各種異常與正常事物的世界才會顯得如此真實。

我打開翻蓋，與此同時，手機(jī)屏幕也顯示出來電號碼。那串熟悉的八位數(shù)字，是園楠家里的座機(jī)。

選擇接聽，電流音掠過耳旁。

“鞏圭。”

“園楠。”

慣例的招呼。

“我正好有給你打電話的想法。”未等對方發(fā)言，我徑自說道。

“嗯，我猜你差不多也該這么做了。”

他的話就像是提前預(yù)料到這通電話的存在，這也使我更加肯定了內(nèi)心的判斷。

“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到底什么時候會暴露。啊——原本以為自己能堅持下去，但終究還是沒忍住。”園楠顫抖的聲線不像是裝出來的，“鞏圭，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對吧？”

“啊，是啊。”聽到他事不關(guān)己的發(fā)言，我捏緊手中的手機(jī)，“你干了不可原諒的事。”

“哈哈。”他自嘲地笑笑，“是么，丑陋的事實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

“你認(rèn)為丑陋嗎？”

“因為我原本想要尹穎得到幸福啊，然而結(jié)果卻不盡人意。”他感嘆道，“沒想到與喜歡的人離別之后，我也會陷入萬念俱灰的境地。”

“......”我錘了自己胸口一拳，忍住沒有回話。

“鞏圭，我懇求你答應(yīng)我，不管發(fā)生什么，都請你不要把實情告訴我的家人。如果你那樣做了，我在余下的日子里都會對你抱持最深的恨意。”

“抱歉，這個我可能做不到。”

“我不認(rèn)為你做不到。你只是想要接受我的恨意而已，畢竟在你看來，我干了不可原諒的事。”

我深呼一口氣，沒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對方猜了個一干二凈，這家伙真不愧為我的摯友。

“接受我的恨意，對你有什么好處？”

“那你控制殺人魔，又有什么好處？”

“還記得我當(dāng)時講的嗎？四天前的上午，在醫(yī)院。”

“嗯。”

“我說過，自己追求的是幸福、只有幸福。當(dāng)時你給我的想法打上了‘唯心主義’的標(biāo)簽，我沒有反駁你，因為你還不明白幸福的定義。”

“定義？”

“看得見也摸得著的東西，如同花朵般艷麗的可視之物，那便是幸福。”

“你在說什么......”

“在我看來，幸福是有實體的，我能看透每個人的心，每個人都掌握著不同程度的幸福。尹穎顯然被不幸福所困，她內(nèi)心的花朵非常暗淡——暗淡的恰到好處。但暗淡的花朵再怎么獨(dú)具一格，終究達(dá)不到其他花朵的艷麗水準(zhǔn)。”

“所以？”

“我想要挽回幸福的顏色，連暗淡的幸福都如此美麗，如果恢復(fù)成原本的模樣，那種幸福到底有多美？那樣的幸福到底會生出怎樣的綺麗之色？”

聽罷，我不自覺地捏緊拳頭，朝墻面揮去。

“因為這樣無聊的理由——就讓那八個人陪葬？！！”

此時此刻的憤怒抵達(dá)了頂點，獅子神依看到我的狀態(tài)后露出關(guān)心的眼神。

“看來，你已經(jīng)接近事件的真相了。”

“對啊！基本上都知道——知道你這家伙的丑陋行徑！”

“迫不得已啊，我并沒有殺人，我只是在幸福即將枯萎的瞬間將它摘取罷了。”

“是么......所以那些人會死于心臟驟停......”

在我一次次的揮拳下，墻面已經(jīng)凹出幾塊拳印。

“原本，我打算用收集來的幸福澆灌尹穎的幸福，可誰也沒有料到，事情居然會發(fā)展成今天這幅田地，”

“都是拜你所賜！”

“嗯，不管你怎么罵，我都不會反駁回去。”

“你都沒有一點愧疚？你都不會抱有任何痛苦的想法嗎——混蛋！！！”

“鞏圭，我沒辦法把事情辦的像你這么漂亮啊。”

我沉默，他也沒有回復(fù)。

“東明山眺望臺。”沉默良久后，我說道，“在那里見面，趁著烏云還沒散去，我會解決一切。”

“你還真是盡責(zé)。”他久違地笑出聲，“和你對峙的場面，我可不敢想啊。”

聽完他的發(fā)言，我很確信，他后半句話是在撒謊。

“那么，鞏圭——我的摯友。來吧，我由衷地希望你能讓悲劇落幕。”

嘟，嘟，嘟。

我無力地垂下手臂，掛了電話后，先前擁堵內(nèi)心的憤怒又消失不見。我用沒有對焦的瞳孔注視站在一旁的獅子神依，她撐著傘，一副蓄勢待發(fā)的狀態(tài)。

“我們走。”

天遠(yuǎn)未晴，與雨聲混雜的腳步聲卻愈行愈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