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臉說！”王修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怎不能說？”沈田子梗著脖子掙扎著，后面劉義真幾個侍衛(wèi)差點沒摁住。

“近日軍傳言，王鎮(zhèn)惡欲盡殺南人，據(jù)關中以反！”沈田子被壓在地上，昂著腦袋大喊。

“以流言殺人，沈敬光誰給你的膽子！”王修怒極反笑，“近日長安城是有流言相傳，不過二公子已令人嚴加查訪，擅殺大將，沈敬光你罪不容誅！”

“二公子，此事關系重大，王將軍關中威望甚高，若不懲處，恐難塞萬民之口！”王修對劉義真揖了一揖道。

“王叔治你敢殺我！”沈田子眼都紅了，拼命的掙扎。

“我要見太尉！”

“我要見太尉！”

“你有何面目再見太尉！太尉臨行，以小將軍付我等，當共思竭力！”王修冷笑，“如今大大敵當前，汝等不思相攜共佐，反倒內爭不止，如此報效太尉耶？”

“二公子，不要聽這個老賊所言？！”沈田子見王修一心要殺他，趕緊向劉義真求情。

“王鎮(zhèn)惡家在關中，本不可信！”沈田子喘著大氣道，“其祖王猛，晉人也！不思報國，反助胡虜，王鎮(zhèn)惡不過一脈相承罷了！”

“王將軍入晉，向來忠勇！”王修看著沈田子冷道，簡直不思悔改！

“沈將軍，王猛是王猛，王鎮(zhèn)惡是王鎮(zhèn)惡，不要混為一談！”劉義真擺了擺手。

“二公子切不可為賊所蔽！”沈田子急了，“其弟王憲，已為索虜之奴，王氏家傳，不過如此！”

索虜，鮮卑拓拔部是也。

鮮卑起于東胡諸族，匈奴勢大，東胡諸部分別退守鮮卑山和烏桓山，本來不為人所知，后來跟著匈奴侵漢才為史書所記載。

其中慕容部尚白，被稱之為白虜；拓拔部辮發(fā)，被蔑稱為索虜、索頭。

“永嘉以來，中原失陷。諸家大族或為生計，屈身胡虜，亦無可厚非！”沈田子說的是王鎮(zhèn)惡的弟弟王憲，他跟著伯父一直留在鄴城，如今已是拓拔魏國之臣。

說到這王修嘆了口氣，他本是京兆灞城人，亦是北人，當年南渡之行，多少同鄉(xiāng)好友皆死于非命。

“沈將軍，你還有什么要說？”劉義真看著沈田子問道。

“王鎮(zhèn)惡先前私藏姚泓輦車，他早有異心，二公子不要被他蒙蔽！”沈田子嗓子喊的都有點嘶啞了。

“荒唐！此事早有公論，沈敬光你挾私報復，如今還敢胡亂攀附！”王修怒罵道。

沈田子說的是去年一樁公案，當時王鎮(zhèn)惡攻入長安，縱兵劫掠，后來有人向老劉舉報說王鎮(zhèn)惡私藏秦主姚泓的輦車，是有反心。老劉于是私下派人調查，發(fā)現(xiàn)王鎮(zhèn)惡剔取了裝飾的金銀，把車遺棄于垣側，這才放心下來。

“二公子，沈田子膽大妄為，必須梟首示眾，方可穩(wěn)定軍心！”王修向劉義真行禮，請劉義真下令。

“老賊安敢！”沈田子用力的的拱了起來，把劉義真的侍衛(wèi)都震退幾步。

“二公子，田子對太尉之忠心，日月可昭！”沈田子目眥盡裂，眼睛紅的似乎要滴血，“太尉東行，就密囑吾等，鐘會不得遂其亂，以有衛(wèi)瓘之故！王鎮(zhèn)惡密謀反叛，今日我只不過先發(fā)制人，何罪之有？請二公子明察！”

果然，劉義真感到一陣頭大。

王修的處理是對的，誅殺沈田子，震懾宵小，西北大局才能快速的穩(wěn)定下來。

但是這件事背后到底有沒有老劉的暗示，劉義真自己也把握不準。

正是老劉臨走前說的兩句話，才讓沈田子有了今天的決斷。

一、猛獸不如群狐。這就是明顯的給西北劃分陣營了，王鎮(zhèn)惡是猛虎，其他人是群狐。“卿等十余人，何懼王鎮(zhèn)惡！”老劉的本意也許是讓沈田子安心輔佐劉義真，但這話給人的遐想空間太大了。

二、鐘會不得遂其亂者，以有衛(wèi)瓘故也。三國末，鐘會、鄧艾伐蜀，平定成都之后鐘會決定占據(jù)蜀中自立，于是陷害鄧艾、勾結姜維，結果衛(wèi)瓘假意順從，卻趁其不備引大軍入城，最后鐘會、姜維皆死于亂軍，衛(wèi)瓘平定了蜀中大亂。

如果說前面一句沈田子拿來攀附還有所勉強，后面這一句簡直就是明示了。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老劉想分化關中諸將相互制衡的計策明顯失敗了。

“帶下去嚴加看管，先稟報太尉吧！”劉義真揮了揮手讓侍衛(wèi)把沈田子拖了下去。

沈田子有罪，但他是老劉的家將，該怎么處理，還得看老劉的態(tài)度。

“王長史，一切等大人定論吧！”王修還想說什么，劉義真直接阻止了他。

就在這時，先前被派去保護王家諸兄弟的劉乞回來了，沈田子果然已經(jīng)派人手去斬草除根，劉乞趕得及時，救下了諸人，當時王康都嚇得躲進糞坑里，劉乞去救他的時候他還不信。

“二公子，王將軍諸兄弟俱在營外，都要請二公子主持公道。”劉乞進來稟報道。

“王長史，還得勞煩你了。”老遠就聽到外面的嚎哭了，劉義真揉了揉額頭兩邊，心里一陣煩躁，今天經(jīng)歷了太多，他需要休息。

大亂平定，段宏和傅弘之留在大營安穩(wěn)軍心，王修除了安撫王家諸兄弟，還要去慰問在此次內訌中受傷的將士，他們才是最冤的。

來的時候是跟著侍衛(wèi)的戰(zhàn)馬，回去的時候劉乞已經(jīng)準備好了車駕，有時候劉義真還真離不開劉乞這樣的狗腿子。

多會伺候人！

回到府前，瞧見老管家正帶著一班下人在祠門祭戶，今天城中大亂也給他們嚇的夠嗆，后來城中穩(wěn)定了老管家說這是節(jié)俗不能免要堅持繼續(xù)。

所謂祠門祭戶，就是準備好豆粥澆上油膏，用楊枝插門，隨著楊枝所指，擺上酒脯飲食，用豆粥插著楊枝祭祀，保佑風調雨順以及出入平安。

只見老管家已經(jīng)擺好了酒水干脯，正對著楊枝祭拜，后面一班下人都肅穆無聲，禾兒小丫頭也混在其中，雙手合十，嘴里默默地在念叨著什么。

等看到劉義真下車，小丫頭眼睛一亮，悄悄地跑了過來，高興的喊到：“二公子，你回來啦！”

劉義真看著高興的小丫頭，心里的煩悶去了不少。

是啊！

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