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fēng)卷著飄零的雪兒呼嘯而過,天地間只剩下素裝。銀裹的樹兒在路旁隨著落雪不時掉下幾片潮濕的枯葉,本來光禿禿的枝丫更是所剩無幾。
漆黑的夜,白色的雪,鈴鐺聲慢慢傳來,位于安國建安城頂尖權(quán)貴所在的文武街緩緩走來了一匹黑色龍馬拉著的朱紅車架。
車轅處的老者穿著棉衣,一頭白發(fā)打理的井井有條面色紅潤若嬰兒肌膚。駕馭龍馬嘴中不時說出駕吁之聲。
車廂內(nèi)點著小小的暖爐,除去兩人所坐的棉毯,還有一個小方桌,旁邊還有一個擺放書籍的小木架。
進入了文武街內(nèi),唐逸軒一身青衣挑開車簾笑著對徐言歸道:“言歸兒,你來看這就是咱們安國所有頂尖權(quán)貴居住的文武街,同樣也是離皇城最近的地方。”
徐言歸第一次來到建安城,聞言好奇的打量大路兩旁的建筑。
“這文武街自進來時的街尾到街頭是按照級別而建設(shè)。街尾一般住著開國侯爺,一方州牧。中段是九卿住所,街頭最低也是國公或者三公。”
馬車緩行,文武街禁止縱馬狂飆,徐言歸看著馬車緩緩路過一個個朱門大戶,紅色的燈籠隨著風(fēng)雪飄搖,層瓦鋪疊間飛禽走獸都雕刻的栩栩如生。這些門戶建筑面積極大,只從外邊看就能知道絕對是三進三出的大宅子。門口都有住馬石,高高的門檻在兩個石獅守衛(wèi)下透出低沉威嚴(yán)的氣息,有的門口還擺放著戟座,左右兩邊都整整齊齊的插著五桿畫戟。
唐逸軒的話語緩緩傳來:“整個文武街從街尾算下來也就是十戶人家,為卜,吳,梅,第二,蘇,劉,徐,唐,謝,王,歷經(jīng)三代,唐家才只能排第三位,也算是歷經(jīng)波折。”
聽著唐逸軒唏噓的話語,他轉(zhuǎn)臉看去,唐逸軒整個人都有點蒼老,在帝都三代維持這個局面,極其不易。
他沒有勸慰什么,自己徐家還是山野村夫,連在建安落戶的資格都沒有,更沒有資格對堂堂國公九卿之首的唐家指手畫腳。
馬車緩緩前行,鈴鐺聲傳出好遠,兩旁朱門的燈籠燃著燭火照亮前路。徐言歸靜靜品味這種感受,路過一處徐府的宅院不由的輕疑一聲。
唐逸軒看去笑道:“這個不知道算不算是你本家,開國公府邸也是姓徐,現(xiàn)在是徐山之當(dāng)家,在朝為九卿治栗內(nèi)史一職,他兒子是左將軍徐言止,現(xiàn)鎮(zhèn)守西邊連暑關(guān)。說起來你們的名字都差不多,難道真是本家?”
徐言歸笑道:“未聽父親說起,想來應(yīng)是一宗,可能不是一支,輩分相同罷了。”
唐逸軒點頭沒再多問,天下同輩之人多了去了,自己的義兄也沒說起過,應(yīng)該不是一支。
“老爺,到家了。”
安以川跳下車轅拍了拍大門高聲喊道:“老爺回府!”
徐言歸打量著唐府,兩邊皆為五座畫戟,住馬石為一座猛虎雕像,紅色燈籠寫著唐字,燭火把門前瓦兒折射出紅色,一塊大匾寫著唐府。朱紅大門有猛獸銅環(huán),兩側(cè)貼著嶄新的年畫。
“吱呀”
中門大開,一位老者穿著緊身棉服提著燈籠出來喊了一聲:“老爺回府,快快傳熱水,讓廚子快點做膳!”
“丘叔。”
“老爺!”
唐逸軒笑著迎上去,老者微弓身子笑道:“老爺一路鞍馬勞頓,老奴這就去給老爺傳膳。還叫小姐嗎?”
“不忙,天寒地凍,您老快點歇息吧,月皎兒應(yīng)睡下了,就別讓她再著寒氣。”
丘塔海笑著應(yīng)了之后便去牽馬車入門交給上前的小廝,唐逸軒對徐言歸介紹道:“這位是咱們唐家的外府管家,丘塔海。丘叔,這是我大哥家的小子,徐言歸。”
徐言歸拱手行禮道:“言歸見過丘老。”
丘塔海躬身行禮道:“老奴見過言歸少爺,經(jīng)常聽老爺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
“丘老繆贊。”
“好了丘叔,您早點歇息。我?guī)а詺w去用膳。”
安以川接過丘塔海手中的燈籠引領(lǐng)兩人往前走,丘塔海行禮之后便關(guān)上大門進了屋子。
“丘叔與安叔當(dāng)年隨著我父親南征北戰(zhàn),如今過上安穩(wěn)日子,我也不想讓他們太過操勞。”
徐言歸點頭,剛才憑著氣機感受到這位丘老應(yīng)是六境,唐家分內(nèi)外兩府,有內(nèi)府大管家,外府小管家之稱。
安以川引領(lǐng)二人,燭火照亮前路,腳下步靴踩著積雪有咯吱聲響,徐言歸打量周圍,腳下積雪遮蓋露出一些青石的痕跡,道路兩邊都是一些被白雪覆蓋的樹木,腳步前行,一排排房舍出現(xiàn)在眼前。
“這邊就是外府居住的地方,唐家的生意大部分都是在這里處理,居住的都是一些旁支。”
過了房舍就是一座園子,唐逸軒介紹道:“這邊就是栽種瓜果蔬菜的園子,旁邊住著的都是家丁小廝。”
一道拱形門出現(xiàn),三人步入,面前的房屋與外府不同,一隊身著家丁服飾的護衛(wèi)提著燈籠持刃而過。
“老爺。”
唐逸軒點頭揮手讓他們繼續(xù)巡邏,三人朝房屋走去,徐言歸看著其中一間房子點著燭火,火光印照窗紙勾畫出一個女子身影。
“吱呀”
房門開啟,一個嬌小身形出現(xiàn)微禮道:“小姐讓我問可是老爺回府。”
聲音如黃鸝般清脆,夾雜著俏皮可愛,距離過遠加上天黑,徐言歸看不清相貌,想來應(yīng)該不差。
“七兒,回你家小姐,天寒早點歇息,明個早膳再說。”
“七兒遵命。”
那女子微身一個萬福,便轉(zhuǎn)身回房,房門開啟借著暖光,徐言歸看到一個梳著丫鬟頭的嬌小玲瓏背影。
廳堂早就已經(jīng)燈火通明,一個個小廝端著菜肴,溫著酒,看見三人前來,一人接過唐逸軒徐言歸兩人的大氅,一人行禮回稟道:“老爺,熱水已備好,待老爺用膳之后傳喚。”
唐逸軒點頭,安以川指揮小廝退下隨既帶上房門。徐言歸兩人落座,唐逸軒把兩人酒杯倒?jié)M之后笑道:“已是深夜,咱們略吃一些趕緊歇息。言歸莫要嫌棄。”
徐言歸笑道:“叔叔客氣,言歸已是滿足。”
兩人大笑之后便用膳不提,待得一會,安以川前來送茶道:“言歸少爺?shù)姆块g已收拾好,待得用膳之后可去歇息。”
徐言歸起身躬手道:“勞煩安老了。”
安以川笑道:“言歸少爺折煞老奴了,這是老奴應(yīng)該做的。”
徐言歸笑了笑,待得吃完飯后,便向唐逸軒告退,安以川引領(lǐng)著徐言歸到他的房間,進門之后一股淡淡香味在房間彌漫,整個房間一塵不染。
安以川告退后,徐言歸打量著房間,窗戶朝南,而床榻就在窗戶旁邊,被褥整齊的疊放著。
床邊就是一個書架,一個大書桌,上面筆墨紙硯鎮(zhèn)紙皆光華內(nèi)斂,不是凡品。
床榻對面,則是柜子,還有梳洗用的木架臉盆。
腳下熱烘烘的,應(yīng)是點著火龍,徐言歸打量一圈,頗為滿意,整個房間精致而簡潔。
敲門聲響起,徐言歸打開房門,原來是小廝整理完車架把行李送到他房間門口了。
道了聲謝,徐言歸送走小廝,把衣柜打開,衣服全部放進去,一些洗漱用品都放在架子上,坐在床上,驚鴻劍放在床邊,深淵已經(jīng)折疊三段放在包袱內(nèi)。
正想躺下,敲門聲又響,兩個小廝抬來木桶,里面是溫?zé)岬南丛杷?
舒舒服服洗完澡,小廝抬著木桶告退,徐言歸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一夜不知天地,白雪已漫建安。
雄雞唱過三曉,晨曦灑落人間。
小廝們早早起床打掃著積雪,整理園子。徐言歸一身緊身青武服在院子中舞動驚鴻,劍聲如清泉,劍意若大日。
揮動一會身子微微出汗,轉(zhuǎn)手收劍之后開始習(xí)練拳法。一招一式形如飛蝶又若為猛禽。
太陽慢慢升起,殘雪融化進了青石板,更添幾分青色。
唐逸軒在書房開窗看著那個在院內(nèi)聞雞起舞的年輕人不由得含笑點頭,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天賦之外更得靠努力。
深淵自背后飛出,徐言歸追光步運行手上接成三段,一套刑棍使出若嗜人猛虎。
屋檐下傳來叮當(dāng)脆響,玉器碰撞間一個梳著高鬟望仙髻的女子款款而來,身上內(nèi)著素絨繡花襖,外套捻金銀絲線滑絲錦服,身披軟毛織錦披風(fēng),腳著白色棉靴兒。旁邊跟著一個小巧玲瓏古靈精怪的丫鬟。
一陣香風(fēng)。
此女桃李年華,面容姣好若神女,眼若晨星,停步看向徐言歸。
“小姐,這位公子應(yīng)是昨晚老爺帶回來的那位。”
女子聽著小七的話語微微點頭,徐言歸感覺背后有人打量自己,轉(zhuǎn)身收槍看去迎上女子目光,微微一愣。
晨星雙眸對上了丹鳳眼兒。
紅霞布滿了徐言歸的面龐,他微轉(zhuǎn)頭錯開目光笑道:“你應(yīng)該就是唐家妹子了吧,在下姓徐,名言歸,見過唐家妹子。”
說著忙持槍躬手行禮,又忙把槍放下再行禮,倉皇失措的樣子讓屋檐下的兩個女子有些忍俊不住。
晨光照耀在嬌笑的女子身上,清晨的霧氣把她襯托的如仙女降臨塵世。
唐逸軒在書房輕笑:“這個丫頭,這個小子。”
“好了好了,奴家唐月皎,見過言歸公子,父親常和我提起你。”
徐言歸不好意思笑笑,唐月皎笑道:“膳已好,用膳吧。”
說完便擺了個請禮,徐言歸忙點頭,唐月皎又道:“說起來,我比你大一個月,你應(yīng)該叫我唐家姐姐。”
小七忍不住了,忙以袖遮面笑起來了,嬌小的身軀像一個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