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飛把微信群里的聊天記錄給唐東警官看。

唐東立刻引起重視，同時有好幾個公交車劫持事件的受害者疑似被跟蹤，他也覺得這事情很不尋常，立刻打電話回局里調動人手，對陸通、吳彩蕓、薛燕、彭德寶幾個人家周邊進行布控排查。

唐東自己沒有走，畢竟這學校里也有余飛和王宗豐兩個劫持事件的受害者。

出于對這兩個學生人身安全的考慮，唐東首先帶著余飛到綜合樓找到了王宗豐，出示身份將嚴磊和葛大偉打發走，然后就原地等待消息。

警方的效率一直很高，不到一個小時，唐東就接到局里電話，已經完成了排查工作，確認這幾個人都很安全。

只有在薛燕家樓下發現了行蹤可疑人士，但是對方很滑溜，應該是注意到了警方的布控，提前跑了。

綜合樓大門前的廣場上，唐東警官來回踱著步子，氣氛有點壓抑。余飛和王宗豐都沒有說話，他們默默地在微信群里與陸通他們交流情況。

彭德寶說他家的房門曾經被人敲響，他本以為是快遞員，但是打開門卻發現樓道里一個人都沒有。那之后不到3分鐘就有警員趕了過來和他確認情況。

“我說......飛哥，”王宗豐湊到余飛身邊小聲嘀咕，“該不會是你和唐警官有點神經過敏了吧？別人沒事閑的跟蹤咱們這些受害者干什么，除非是記者。反正我就沒發現有人跟著我。”

余飛還沒有回話，唐東已經率先開口，他的語速很慢，顯然是一邊說話一邊思考。

“我總覺得這事情很不對。局里的同事說薛燕家樓下的可疑人士很機警，剛好在我們布控前溜走了。而你們剛剛說彭德寶家門口有人敲門，他打開門卻沒有發現人。不管對方想要做什么，顯然是臨時改變了主意，在他開門的瞬間放棄了。而這個時間點也正是在我們警方的弟兄趕到彭德寶家樓下的時候。”

“唐警官，您是想說那些跟蹤者有可能提前掌握了你們警方的動向？”

余飛的眼睛一直在四處掃來掃去，他從圖書館出來就始終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即便現在這種別扭的感覺也揮之不去。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唐東緩緩點了點頭，他又一次掏出手機撥通局里的電話。

“喂，我是唐東。我還想請兄弟們再辛苦辛苦，今天晚上加個班，把全部24位707路公交車劫持事件幸存者的情況都確認一遍！”

“哎呦我去，原來這位唐警官是個工作狂，這是準備要干通宵啊。”

王宗豐又在旁邊小聲嘀咕，但是余飛卻搖了搖頭，表情嚴肅。

“也許......還真有這個必要。”

他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如果有人在跟蹤監視707路公交車劫持事件的受害者，那么就不會只針對他們互助微信群里的這6個人，而是有可能針對全部24名受害者。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劫持事件發生僅僅1天時間就有人能夠調動足夠的人手對全部24名受害者進行監控，那么不管這些人是否與嫌犯承繼禮有關，警方都必須重新評估這背后之人的實力、勢力。

這起案件從一開始就顯得撲朔迷離，首先劫匪承繼禮的目的就很不明確，他以尋找亡妻尸體的名義劫持公交車，不擇手段地登上啟明山，卻在公交車快要開到山頂的時候故意扭轉方向盤將車開下了懸崖。

第二，盡管事件的受害人大多堅稱公交車跌落懸崖，余飛自己更是無比確信這一點，但是警方卻沒有找到任何公交車墜崖的痕跡，甚至連公交車本身都不知所蹤。

第三就是孕婦肚子里的孩子，到現在警方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又是通過什么手段將孩子從孕婦的肚子里取出來并帶走。

想到這些疑點余飛就感到一陣煩躁，他有點理解唐東來回踱步子的心情。

他也索性站起身，原地溜了兩步，又走上了綜合樓前的幾級階梯，眺望著夜幕下的校園。

此時已過午夜，大多數學生都已經回到宿舍休息，只有較遠的方向，一間通宵自習室還亮著昏黃的燈光，那是準備考研的學生還在挑燈夜戰。

一陣風刮過，吹得路燈下樹影搖曳，猶如斑駁的鬼爪，又如一副絕望的畫卷。

不知道為什么，余飛覺得眼前的景色讓他聯想起了蒙克的那副名畫：吶喊。

扭曲的天空，扭曲的人影，在絕望中發出扭曲的尖叫。

沉悶、焦慮并且孤獨，仿佛全世界都在蒙克的畫作中扭曲著，正如眼前的樹影也在風中扭曲起來。

不對！余飛突然死死盯住那扭曲的樹影。那不是錯覺，視線中的畫面存在著些微的不自然，真的有什么東西在影子中發生了扭曲！

然而陰影搖動，轉瞬恢復正常，一切又仿佛只是余飛的一個錯覺。

但余飛知道之前一定有什么東西藏在那里，藏在那陰影里。因為當陰影恢復正常后，他那種始終被毒蛇盯著的別扭感覺也隨之消失了。

余飛有個不可思議甚至是匪夷所思的想法。

如果真的有人能夠通過影子監視自己，那么唐東警官聯系警員排查陸通他們幾個家庭周邊情況的信息當然也就第一時間被對方所掌握，這也就說明了為什么那些監視者能夠提前避開警方的布控。

余飛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唐東，他也無法解釋自己異常敏銳的感知力，他只能選擇暫時沉默。

“我先送你們回宿舍休息吧。”

唐東突然開口。

時間已經太晚了，他不準備讓眼前的兩個學生陪自己熬夜，而且他還要趕回警局去參加排查工作。

“也好，”余飛點點頭，又看向王宗豐，“我們宿舍里暫時少一個人，要不今天晚上你睡我們屋吧，方便相互照應。”

宿舍里，嚴磊和葛大偉鼾聲雷動，震得床板都似乎在跟著微微顫動。余飛和王宗豐都在盯著天花板發呆，誰也睡不著。

“我特么......”王宗豐臉上顯現一陣絕望，“哥，你們宿舍是重災區啊，這還是屬于人類的生存環境么，根本不可能睡著覺吧......”

余飛揉了揉太陽穴，頗感無奈。

“這哥兒倆平時睡覺比較晚，只要在他倆之前睡著了，就還好。”

“哎呦我去，哥你這不是坑我么。明天一大早我還有高數課呢，跟這熬一宿，明天還學個屁啊......”

又是一陣尷尬的安靜，王宗豐開始揪自己頭發。

“哥，要不我還是回自己宿舍去睡吧。”

“大一宿舍在對面樓，非常時期，安全第一，你還是在這堅持一晚吧。”

“唉......”

王宗豐開始輾轉反側，而余飛則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說王宗豐能夠在格斗實戰中打敗黑帶六段的嚴磊，說明他的身體也在公交車墜崖事故后發生了和自己相類似的變化。那么自己的感知敏銳到足以發現陰影里有東西在監視自己，為什么王宗豐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思索再三，余飛決定開誠布公，直接攤牌。

他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王宗豐，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同時我也有個很重要的問題希望你能夠誠實回答我。”

“啊，哥，咋突然這么認真啊？你有啥問題？”

“公交車墜崖后，我發現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一些無法解釋清楚的變化，我的感知能力變得異常敏銳，不管你信不信，我甚至能夠感覺出自己體內血管里血液的流動，能夠感覺到自己骨骼和肌肉的每一個細微的活動。我現在想問你，你為什么突然能夠打敗嚴磊？是不是你的身體也發生了什么特別的變化？”

“我去！哥，要是以前有人跟我說能感覺出自己血管里的血流，我肯定不信。”

王宗豐猶豫了一會兒，又道：“但是我現在是信了。你說得沒錯，那次公交事故之后我的確發生了一些變化，我發現......我能夠看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