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望族士子愣了愣，良久之后感慨搖頭，周禮輕聲一句：“似這般詩詞，若不是這座酒樓是柳公所有，只怕還要倒貼虧上不少。”

當事人沒有接話。

柳齊昌與周、薛二人不同，不曾想過要賺人入僚，生了興致的他好奇道：“陸鳴你出口成章，想來這“鳳求凰”三個字也蘊藏深意，不妨與我等說說。”

陸鳴滿懷深意與其對視一眼，心中一句暗道這小子投桃報李，識相的給自己送來話題之際，大步行到堂中那面墻壁之前，伸手一擺，答：“待我重修酒樓之后，會在這面墻上寫下全詩，到時諸位便能知曉其意了。”

薛虎問道：“憑我等交情，不能通融？”

陸鳴微微皺眉，沉思片刻后，頷首：“倒是可以通融，不過卻只有一句。”

劉子期大手一揮：“說來便是！”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劉子期話音剛落，陸鳴便吐出一句，而后微笑沖著眼前四個發怔的士族公子哥拱了拱手：“只此一句。”

周禮品了品句中之意，起身沖陸鳴拱手，柳齊昌適時接話：“那夜陸鳴你說天下才氣公一石，而今來看，卻是你陸鳴一人，獨占七斗！”

“罷了罷了，既然這“望云樓”已經成了你陸鳴的產業，想來今日自然是沒有什么好東西可以招待我們的了，不如先去你陸鳴院中飲上那百兩銀錢一壇的千日醉，也不枉我等遣人上下尋你。”

“不急，”

心中暗罵這幫富的流油的公子哥這個時候還不忘占自己便宜，陸鳴口中說道：“今日趕著了，既然這望云樓往后是我的產業，倒是有些東西想讓諸位替我定個價格，諸位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話落，陸鳴在四人注視下拱了拱手，與一旁的伙計問了廚房所在之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倒是有些意思，”

柳齊昌回頭看了一眼桌上幾個身份地位皆高于自己的朋友，笑著說道：“我們四個城內風靡萬千的堂堂士子，而今竟反而一道在此等他一個庶民。”

劉子期瞥了他一眼，沒做回答。

沒了陸鳴，氣氛便開始有些奇怪了，小小一方桌案，卻是三方相分。

柳齊昌本就不受一干士子待見，薛虎又與周禮生了矛盾，暗潮涌動，若不是因為陸鳴是他們目標的緣故，只怕二人斷然不可能在沒有受邀的情況下一道出現在一張桌子上的，如今遇見了，卻也是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不上。

周禮不言語，薛虎也不會沒事找事自己去觸他的霉頭，不過二人視線在極為短暫的觸碰的之后，依舊有著那么一點針尖對麥芒的意思，只不過當中另外蘊藏了一分雙方相同的擔憂。

若是柳公將陸鳴給攬了去，自己先前的一切準備豈不是皆做了無用功？此事應當如何是好？是否要尋個時間與陸鳴將事情說個清楚？

柳齊昌能夠在被所有人不喜的前提下，依舊宴不缺座，自然有著自己的本事，感受到二人之間的氣氛，他笑呵呵的端起面前這渾濁的米酒飲了一口，道：“你們可知為何柳公會將這望云樓送給陸鳴？”

薛虎偏頭看他：“為何？”

柳齊昌搖了搖頭，就著窗口眺望長安，在幾人有些不耐煩后，這才說道：“柳公告老來清河郡與顏公作伴，至今已有四年，據說前幾日宮里派人傳來圣上旨意，不日柳公便要奉旨回京……”

端著個西瓜不停動刀的陸鳴在身旁伙計那心疼的目光中運刀如飛，一邊感慨幸虧自己上學時候缺錢，在KTV兼職了幾天，跟著做拼盤的師傅學了兩手，想想自己當初被那一盤連皮帶肉加起來沒半斤的水果拼盤坑掉幾張毛爺爺心疼的模樣，他就準備讓這幫古人嘗嘗什么是真正的“華而不實！”

沒什么好擔心的，反正這幫士族公子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錢，犯不著替他們省錢，怎么花里胡哨怎么來，不求好吃，就圖那么一個奢華隆重，看起來高大上的模樣！

刀功不好沒所謂，大概弄個模子出來，讓后廚的師傅費心雕一雕，什么蘿卜白菜的，怎么好看怎么切，能不能吃不重要，擺出那么讓人一眼看去就感覺厲害的樣子就是了！

司馬相如一首“鳳求凰”勾搭了個俏寡婦跟他私奔，自己拿“鳳求凰”賺這些個家財萬貫的公子哥幾兩銀子，總是沒什么毛病的吧？

要么不做，做就要做高端產業！等自己把這望云樓翻修之后，開業就拿鳳求凰做噓頭，用千日醉做招牌，轉頭再拿這些水果雕刻拼盤什么的狠狠賺一大筆！

讓這些古人好好體驗一下現代社會三分商品七分包裝的荼毒！

在這個社會地位懸殊的環境下，或許一分商品九分包裝也可以試試？

心中這般想著，陸鳴略感滿意的讓伙計將這幾盆花里胡哨的果盤送出去，吩咐后堂刀功一流的師傅再雕快些之后，便施施然的出現在幾個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公子哥面前，當著他們的面扎了塊西瓜放進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依諸位公子來看，這水果拼盤能賣上多少銀錢？”

顯然是第一次見著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無論是周禮還是薛虎，皆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拔開自己的視線，尤其是柳齊昌，看著陸鳴沒有半點猶豫直接破壞了眼前這盤美麗到讓人舍不得動手的拼盤美感之后，略顯有些忿忿的瞪了他一眼。

陸鳴沒有在意，毫不客氣的再一次伸手，卻被柳齊昌的折扇半途給攔了下來：“陸鳴，你這又是什么把戲？將水果雕成這般模樣，難不成會讓這水果更好吃不成？”

“當然不會，但是會更貴！貴到一般人吃不起的地步！”

心中暗自回答一句，陸鳴伸手破壞了另外一個拼盤的美感，同時說道：“錢財是安身之本，生出了點花樣，想要將它變現，只是不知能賣多少銀子，所以請幾個身份尊貴，且見多識廣的人來幫我看看，正好今日幾位在場，就想請幾位幫我定個價錢。”

“價格？”

四人一起皺眉，無論如何自己等人也是望族士子，今日群居于此，竟要替一商賈決斷這視作糞土的銀錢之事，說出去豈不是被他人恥笑？

幾人模樣自然不會超出陸鳴所料，給后頭等待許久的伙計使了個眼色之后，在一干士族公子被那盤端上來栩栩如生的“鳳舞九天”吸引目光之際，他壓低聲音道：

“三兩銀錢寥做開胃，諸位公子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