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將錯就錯
- 大膽庶民
- 韶華指尖過
- 2162字
- 2019-05-27 17:43:47
根據(jù)陸鳴認知中的傳承來看,“曲水流觴”應當是在儀式舉行后,眾人順著河渠兩旁分坐,在上游放置酒杯,任由杯盞順流而下,杯子停在誰的面前,就由誰取景賦詩,若賦不出來詩的,就要罰酒三杯,再添酒逐流。
若是木杯,則添酒之后置入河中;若是瓷杯,則需要放置在荷葉之上,使其浮于水面。
引流引觴,遞成曲水,就是這曲水流觴。
可當陸鳴跟著小廝一路行到這條蜿蜒的河流面前之后,呆立當場的他卻是沒來由的抽了抽嘴角,心中頗有些欲哭無淚的情緒流淌。
這哪里是曲水流觴?分明就是這富家公子哥在自己家的后院挖了條人工小河,就算這個后院很大,就算這主人家刻意將河流弄的極為蜿蜒平緩,讓這東西看起來特別唬人,又能怎么樣?
再厲害,也就是一個院子里的人造河,就這還曲水流觴?怕是失了神智!
再看那些個捏著盛了半杯的酒盞卻依舊瀟灑灌酒,以至衣襟滿是酒漬的公子哥,陸鳴心中失望至極。
分明就是一個“詠詩論文,飲酒賞景”的傳承活動,怎么跟孩童過家家似得?
這倒是陸鳴想的太多,現(xiàn)實殘酷了,在他心中極為熱鬧莊重的活動,因為稀少罕見的緣故才會變得十分稀罕,真要說起來,這曲水流觴本來就是一干文人墨客亦或者是富家公子哥聚在一起打發(fā)時間消遣的娛樂活動,既然是娛樂,哪有什么莊重嚴肅的說法?還不是怎么高興怎么來?
“呦,來客了,這位公子有些陌生,不知家從何處?”
陸鳴的到來自然惹得眾人注意,側(cè)目之際,一微醺的士子開口調(diào)侃:“外鄉(xiāng)而來,不是我清河郡人士吧?”
“來來來,與我同座,薛某不勝酒力,還請兄臺多多幫忙,初來清河郡,望你一展崢嶸,盡顯風采!”
大大咧咧開口,這薛姓公子哥平日也是極為自來熟的角色,連姓名都還不知道,就招呼陸鳴到他身旁去了。
陸鳴拱手應承,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沒有半分怯意,大大方方的就走到薛姓士子身旁坐下,同時自報家門:“陸鳴。”
“哈哈哈哈,陸兄弟,你我同座,可千萬不能再讓我吃酒了,今日這杯盞一直停在我的跟前,我肚子里的這點墨水早就枯竭了,今日有緣,與你共醉,你來作詩,我來吃酒!”
陸鳴一聽這話,已然有了幾分退意。得,這兄弟是真的喝多了,剛剛才說千萬不能再讓他繼續(xù)喝了,回頭又大放厥詞,分工明細,一副沒喝夠的模樣。
蘇家酒坊有陸姓,自然是整個清河郡都清清楚楚的事情了,對于這陸姓公子哥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事,就算士子高人一等,不屑細聞,卻也會有風言風語傳入他們的耳內(nèi),尤其是此刻院中眾人皆是清河郡內(nèi)的士族公子了,聽見“陸鳴”這兩個字,在短暫的錯愕之后,便已然是心中有數(shù)。
卻沒有人刻意點破,大家互相對視,心照不宣的笑看薛虎這個士族公子與那寒門庶民勾肩搭背,心中早已笑的合不攏嘴。
堂堂士子,竟然在大庭廣眾下出了這么大一個丑,若是日后傳揚出去了,被他爹知道了,還不得抄起棍子打折他的腿?與一寒門庶民勾肩搭背,薛家往后如何還有臉自稱是士族?
薛虎的人緣確實算不上太好,至少在清河郡士族的圈子里,除了那長得極為草率的柳齊昌外,就屬他薛虎最不招人待見,倒不是因為他的脾性的緣故,而是因為這個大大咧咧的小子一根筋,在喝醉后借著酒力,明目張膽的和正處高升時期的周氏公子周禮產(chǎn)生了沖突,更是在眾目睽睽下放言要打斷周禮的腿!
這誰受得了?
大家都是士族,都是好顏面的人物,你薛虎因為一點小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要打斷我的腿,就算是酒話,做不得數(shù),我也不能跟你罷休!
自那以后,周氏與薛氏就因為薛虎的一句酒話,只能維持著顏面上的平和客套了,暗中不知多少暗流涌動,薛虎他爹早就惱羞成怒了,偏偏這小子大大咧咧,一臉不知情不知曉的模樣,甚至還敢來參加周禮的宴!
這不往死了整你,只怕周禮自己都會不好意思!
只是眾人是當真沒有想到,周禮竟然會將一個庶民放進這次的宴上來,這種事,無異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兩敗俱傷,他薛虎跟個庶民勾肩搭背,丟盡了士族顏面,你周禮在士族的宴上請來了庶民,名聲還能好到哪里去?
以后還有誰敢來赴你的宴?
天知道,此刻居于群客之間的周禮也是一臉錯愕,幾次把詢問的目光落在小廝的身上,若不是擔心大庭廣眾下丟了顏面,他甚至想要拿把刀親手把這小廝給剁了!
我是跟他薛虎勢不兩立,是說要讓他生不如死,可我沒打算跟他同歸于盡啊!你放個庶民進來,是想讓我無地自容嗎!
當然,眼神不會說話,小廝壓根不可能理解自家少爺?shù)男乃迹烁杏X少爺?shù)哪抗夂推饺詹惶粯又猓揪蜎]有感受到任何其他的東西,甚至他還將這種目光當作了自家少爺對自己接待客人禮儀周全的贊許!
備受贊許,小廝走路帶風,甚至感覺腳步都有些輕飄飄的,施施然就消失在了咬牙切齒的周禮目光中。
罷了罷了,如今也沒了什么其他的辦法,唯一能夠永除后患的選擇,就是讓薛虎再醉一些,他的酒品臭惡是眾人皆知的,讓他多喝一點,待他徹醉之后告知他這陸鳴的身份,以士庶相對來激他動手,順水推舟把陸鳴給宰了,到時候罪責由他薛虎來背,自己再將看管不嚴的責任推到小廝的身上。
一箭雙雕,豈不美哉!
心中這般想著,周禮給上游的下人擺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將杯盞放下之后,便安靜等待杯盞順水留下。
小河是刻意做過手腳的,荷葉也是刻意裁剪的,這也是為什么今日的杯盞會一直停在薛虎面前的緣由,同樣也是周禮心中把握的根本因素。
只要他薛虎不退席,自己想讓他喝多少酒,他就得喝多少酒!怪只能怪他薛虎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不夠用!
于是,在陸鳴目光的注視下,這上好的汝窯瓷盞就從上游一路飄下,隨著荷葉緩緩的停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