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忿忿的陸鳴一推開院門，便嗅到了一股極為濃郁的酒香，不自然的皺眉之后，映入眼簾那排列的整整齊齊滿滿當當的酒壇子就讓他沒來由驚了一驚。

再轉頭，便見赤膊大汗淋漓的阿理正小心翼翼的給天鍋添冷水，連自己回來這么大的動靜都沒注意到。

“半天功夫你就蒸了這么多？”

看著院子里這整整齊齊疊著的酒壇，陸鳴略感吃驚，口中招呼著問道。

“東家你回來了，”

一見陸鳴回來，阿理忙收了手上的動作，來到陸鳴跟前，神情中多了一分緊張的說道：“我已經很努力的做活了，只是院里缺柴火，還差些酒壇，所以外出花了點時間，不然應該還能再多釀些。”

看著少年人眼中的忐忑，陸鳴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經很多了，犯不著這么拼命，我們這是高檔酒，貴精不貴多。”

“不是的，”阿理忙搖頭：“每一壇酒我都是按照您教的辦法釀的，沒有半點偷懶，所以……”

“我知道了。”

陸鳴開口將其打斷，示意他不用再說了。

看著這大汗淋漓的小子，陸鳴倒是有點懷疑他究竟是吃什么長大的了，自己忙前忙后添冷水蒸兩壇酒就累的腰酸背痛的，他這半天多一點的功夫，蒸了至少十五壇，還有氣力這么站的好好的跟自己說話。

他真的是人嗎？

初來乍到的陸鳴又如何能夠知道，在這個世道，做工的若是不賣命賣力，隨時就有可能丟掉自己的飯碗，就算賣命賣力了，到頭來到手的也不過是那么幾個銅板，更有甚者連幾個銅板都拿不到手，主人家能給碗飯吃就一句感恩戴德了。

好不容易遇見這樣大方，并且已經確實的改善了自己生活，讓自己過的越來越好的東家，不努力干活報答，難不成還要偷懶等著被掃地出門嗎？

用父親的話來說，老天爺只會眷顧自己一次，接下來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拼命爭取，這樣的情況想，哪里還敢偷懶！

只怕自己干的不夠多啊！只要陸鳴開口，就算是違法亂紀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正想著，阿理便發現陸鳴獨自到井邊拎了桶水出來，似乎是想要清洗什么東西，忙小跑到他身旁：“東家，你要做什么？”

陸鳴頗為怪異的看了他一眼，納悶這小子怎么突然這么積極的同時，回答：“我洗一下頭發，待會我要去醉花樓一趟，你做的太快了，院子太小容易遭賊，讓他們來拿酒，換成錢好一些。”

“那東家你先把頭先放著吧，一會干完活了我幫你洗。”

……

氣氛突然變的詭異起來，四目相對，陸鳴眼中那轉瞬即逝的驚恐情緒在極為短暫的醞釀之后化作了匪夷所思。

被其注視的阿理還沒有意識到他在急著想要展示自己價值的時候說了怎樣愚蠢的話，依舊是一臉期待的看著陸鳴。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后再指了指地上這桶剛剛拉上來的井水，陸鳴眼角跳了一下：“你剛才說什么？”

“我……”

終于知道自己說了怎么樣的蠢話了，阿理有些局促的立在原地，半晌憋出一句：“東家，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水要沸了。”

陸鳴笑，目光落在天鍋上那些冒泡的熱水上，提醒。

“噢！哦！”

阿理拎起陸鳴剛剛拉上來的井水，想也不想轉身便走到了正在蒸酒的甑桶旁，將這冰涼的井水注入即將沸騰的熱水當中。

而后似乎是感覺到什么步驟出了問題，回頭看了一眼獨自一人站在井旁凌亂的陸鳴，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腦袋，正想要說致歉的話，卻被陸鳴擺手制止了。

陸鳴估摸著這小子肯定是被早上自己說的那幾萬兩銀子的數字嚇的有點發懵，本來是個挺機靈的人，現在非但愣頭愣腦的，還有點犯蠢。

若在以往，影視劇亦或是古裝劇中，那些是束發插簪的古裝美男都是極為俊美的，若是一陣風來恰好回頭，發髻掉落，長發亂舞下，自然而然生出了那么一絲風流不羈瀟灑帶倜儻的風采。

同樣的，陸鳴也感覺長發飄飄的女子極為漂亮，微風輕拂，三千青絲微微晃動，自然增添的那分仙氣實在讓人遐想的緊。

只是當自己真正身處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時代里，頂著這一頭得有幾兩重的頭發到處逛，每天睡醒都得打理的時候，實際情況就變得有些不太美好了。

至于解決辦法，在替那個便宜老子陸川辦白事的時候，陸鳴就已經想過是不是要把這頭發給剪了，然后他就苦惱的發現，除了斬斷一切羈絆決心要斷子絕孫的和尚之外，不管是誰剪了頭發，都會被旁人視作不孝。而不孝又是一件極大的罪狀，因此哪怕心中蠢蠢欲動，不想當異類的陸鳴依舊沒有動手這樣干。

于是他就只能每天抽出時間來，好像個女人一樣認認真真的清理洗漱自己這滿頭烏黑亮麗的長發……

雖然他總感覺自己這樣做，似乎有些變態……

等到陸鳴在沒有洗發露的情況下洗干凈這頭長發之后，時間已經過去不少，看著院子里壓根沒有停下過辛勤勞作的阿理，陸鳴生怕這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子待會促使了，便出聲招呼他休息一下。

“沒事，東家，這點活還累不倒我。”

這是阿理給予的回答。

然后無所事事的陸鳴就獨自一人坐在石凳上，拄著下巴開始思索之前顏應方說的話，只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集中思緒，索性也就直接放棄了，轉頭與阿理說道：“你習過武藝嗎？”

“學過一點，”阿理抽空點頭，回答：“我爹以前是拳師，所以小的時候被他督促著練過一些。”

“武林高手？”

“不是，”阿理搖頭：“我爹說了，習武是為了強身健體，是為了不受別人欺負，不是跟人打架，爭勇斗狠的。”

“境界很高嘛，”陸鳴自語一句，再問：“那你跟人交手怎么樣？”

阿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城南到城北，應該沒有打得過我的人。”

陸鳴突然發現這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子身上散發出了一種屬于高手特有的異樣光澤，隨后追問：“那你有沒有什么名號或者朗朗上口的口號什么的？”

“要那東西做啥？”阿理奇怪的看了陸鳴一眼：“打架講得就是先下手為強，有說這些的功夫，早就被別人一拳打到臉上來了。”

正說著，阿理就看見自己東家的臉上浮現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被這種目光注視，沒來由的生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東家，你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