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對峙
- 風云侵
- 夢若流金
- 4496字
- 2019-06-22 13:21:01
周云澈已走到池邊,回頭,卻見蘇元夕站在后方,腳步還隱隱后退,笑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正步步靠近門口的蘇元夕聽言,忽地剎住腳,賠笑:“沒,沒要去哪兒。”
“哦?”周云澈起身靠近:“朕見你模樣,怎么好像要出門?”
蘇元夕打著哈哈:“沒有,霧氣太大!皇上想必看叉了。”
“可你離那么遠作甚?”周云澈追問。
蘇元夕見人越來越近,不自在地偏過頭,踉蹌著后退幾步。
周云澈見其如此,停住,似笑非笑:“怕了?還是緊張?”
蘇元夕垂眸不語,算是默認。
“以后習慣就好。”周云澈笑著拉過蘇元夕走到池邊,伸手試了試水溫:“剛好。”
如果給她一點點時間準備,她也不至于這么狼狽,肯定有對付的辦法。
上下打量周云澈一眼,看著他溫潤如玉,應該……不會武功。
實在不行,先打暈人,逃回去再說。想必,這么丟臉的事,周云澈肯定不會興師動眾。
有了想法,蘇元夕人就放松下來。
周云澈皺眉:“剛剛在想什么?”
蘇元夕鬼扯:“沒什么,就是在想,如何伺候好皇上。”
“是這樣?”周云澈笑意深深,步步緊逼:“賢妃不是不會伺候人,只是不會伺候朕吧?你將雅妃,不是伺候得挺好的?怎么現在就不會了?要不,朕教教你?”
蘇元夕被周云澈強盛的氣場逼得連連后退。聽見他說蘇南枝,心道他果然在監視蘭亭閣,更是提高警惕。可看他認真的表情,似乎要來真的,大驚失色下方寸大亂,一時間氣息不穩。
一個沒注意,然后……
“撲通!”
本來水性極好的人,因為沒及時反應,被嗆得喝了好幾口水,伏在池邊咳得臉通紅。還有幾片花瓣貼在臉上和頭發上,樣子有些滑稽。
見蘇元夕邊咳還邊瞪大眼防著上頭的自己,尤其那臉上的花瓣,顯眼異常。
“噗!”周云澈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
走過去將黑衣拿起,周云澈看著她搖頭:“放心,朕還沒下流到對只落湯雞下手。除了冬日,朕一般都不會在這池中沐浴,而在內院的冷池。朕走了,你自便。”
“對了。”周云澈忽然回頭,笑得意味深長:“趕緊把那臉上和頭上的花瓣摘了,太丑。”
再瞧不出來周云澈是故意耍她,她蘇元夕就白活兩世了。對著背影,蘇元夕咬牙切齒。
“無聊!”
清理完畢,蘇元夕坐在廊邊吹著半濕的長發,打消了去找周云澈麻煩的念頭。
首先,她沒看男子洗澡的癖好。其次,她還是沒弄明白周云澈關注她的目的是什么。最后,在太歲頭上動土,一般沒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周云澈找她來純粹是為找樂子,絕對腦子有病。可他也不像會浪費時間的人。
正琢磨著,周云澈便緩緩走來:“外邊風大,易著涼,進殿罷。”
蘇元夕點頭,跟在周云澈身后進去。
“我說……”
“嗯?什么?”
周云澈一下改了稱謂,正走神的蘇元夕聽見聲音,下意識回應。
抬頭的時候,周云澈已經跪坐在案桌邊,笑看向蘇元夕:“蘇元夕,你要再演下去,可就沒意思了。難不成……非要我逼得你真的侍寢才肯顯山露水?我知道你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沒想通,不如都攤開了問,如何?”
聽言,蘇元夕抬頭,目光平靜地與周云澈對視。方才的手足無措,頓時煙消云散。
周云澈見狀,笑意多了幾分:“選秀之時,一開始,我以為你不想入宮,存心逗弄,結果,你卻平靜地接受入宮的事,一點抗爭也沒有。身居高位,不見欣喜,只余哀愁。然而,平時平淡隨和,卻也會針鋒相對,步步算計。不同的場合,你所表現的態度也千變萬化。我很好奇,你甘愿進來這個你并不喜歡,甚至可以說很是沒有好感的宮庭,究竟要做什么?”
蘇元夕不答,反問:“那你呢?給我如此高的位分,以帝君國別為封號,賜行宮恩寵無上榮光。自始至終,你的動機,我一分都沒看透。”
周云澈收了笑意:“我沒義務告訴你。”
蘇元夕認真地看著周云澈:“說話做事,我向來有原則。一物換一物,一話換一話。”
周云澈冷著眼斜睨她:“威脅我?”
“我只是覺得互相坦白才公平。”蘇元夕答得理所當然。
周云澈手指敲著桌面:“如今,你可是階下囚。我優勢大,憑什么和你談公平。”
蘇元夕毫無畏懼:“那我寧愿死,你也別想從我口里套一個字。”
“你以為,我不會對付你?”周云澈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蘇元夕直直地看著他:“你試試?”
“呵……”周云澈聽言,卻是笑了:“不愧是蘇太傅教出來的人。好,我給你這個權利。不過,你得先回答。蘇元夕,你別試圖撒謊。”
這是周云澈的讓步,蘇元夕自然知道。
“我入宮的目的,只有一個,保蘇家安平。”蘇元夕吐了口氣,緩緩說出這些話。
周云澈聞言,愣住:“你爹忠心,我很清楚,自然不會對蘇家做什么。甚至可以說,你蘇家,是最安全的家族。我又不是昏君,你怎么會擔心這個?”
“是。”蘇元夕答道:“在眾世家中,蘇家最安全,也最得帝王信任。但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
蘇元夕直直地看著周云澈:“我爹有著號稱第一謀士的稱號,想拉攏他的人數不勝數,同時,想害他的人,也不會少。你信任我爹,是基于他忠心,可為你所用。而且,我爹這個人,沒有野心,不貪權位,沒有什么威脅。盡管如此,你也沒有百分地信任他。父親過人的聰慧對你始終是個威脅。不然,你也不會經由選秀,拉進蘇家的人來更好地捆綁他,控制他。”
周云澈的眼睛,閃出銳利的光,但射向蘇元夕的臉時,又淡了下去。
蘇元夕感受到周云澈一閃而逝的殺意,皺眉:“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太多。可父親能仰仗的倚靠,只有帝王。但帝王恩寵,可存幾時?你是明君,但正因為如此,若有什么關系國家根本,我不認為你會不舍得推出一個蘇家。忠心如何?比得了帝王的千秋萬業嗎?恰恰相反,那個時候,你必然是第一個置蘇家于死地的人。我爹什么都好,就是太過愚忠皇室。可我不同,出去的幾年,見識得多了,不會被什么君臣綱理束縛。為帝王殫精竭慮,換一個不得善終的下場,憑什么?我蘇元夕,絕對不會讓的。你守你的國,我護我的家,何錯之有?我要蘇家安全,絕對的安全!”
周云澈內心觸動,靜靜地看著她:“你只是一介女子,如何斗得過我?”
蘇元夕笑問:“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有多大,你又想象得到嗎?”
周云澈的目光,緊盯著蘇元夕:“這些話,你還真敢說。我若一時觸怒,你得不償失。”
蘇元夕無所謂地笑:“要是撒謊,我很可能已經是個死人了。相比之下,承受點怒氣,又不算什么。”
周云澈微拂衣袖,淡笑:“早知你不簡單。沒想到,膽子還大。”
這一請蘇元夕入座的動作,表明周云澈的態度。
蘇元夕也樂得坐下:“膽子不大,收獲甚微。君無戲言,現在,該輪到你了。”
周云澈收了扣在案桌上的五指:“你可聽說過……如絮?”
“知楚皇后?”蘇元夕不禁詫異,周云澈為何突然提起此人?再聽得周云澈對其稱謂,不難看出來,周云澈對她的感情。
蘇元夕:“這一路,從選秀到入宮,聽許多人提起過。”
“那你可知,你的眉眼,和她有六分相似?粗略遠觀,宛若一人?”
周云澈的話,讓蘇元夕冷了臉:“因為這個,太后才對我倍感親切?而皇上你,也才對我格外開恩?”
“這確實是朕封你嬪位格外關照的原因。”
聽得周云澈承認,蘇元夕的眼神都變冷了:“作為帝王,你對先皇后的情深讓人感動,而且難得。可我不是什么代替品,也絕不做什么代替品。只消是個人,沒誰愿意做代替品。而蘇元夕,更不會。”
她堂堂璇璣閣元老級人物,勢力遍布六國。委身后宮為妃,已是為了蘇家放下身段,也是她能做到的最后一步。妄想讓她當個傀儡,不可能!
大不了,說服蘇新庭,不行就直接敲暈人,強行迎回自己的地方。身份暴露就算了。
周云澈目光閃動些許,聽得蘇元夕起伏的語氣中帶了些許怒意,皺眉:“這是原因,但只是其中之一。主要的,還是你自己。你收買人心的能力,還有淡然的態度,讓我萌出一個念頭。幫我鏟除異己,我知你能做到。”
蘇元夕笑著搖頭:“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而且,齊瓊死了,他的勢力你也應該有辦法除去。這王位坐得穩穩的,還要我幫你么?”
“當然。”周云澈點頭:“我真正掌權,就是從前不久的齊瓊一黨除了以后開始的。朝中那么多勢力,龐綜錯雜,還有太多威脅,我自然需要幫助。”
“所以找我?”蘇元夕笑指著自己:“我一個女子,無權無勢,能為你做什么?或者,你想讓我做什么?”
周云澈起身,來到蘇元夕對面坐下:“你可以做的有很多。做個交易如何?你幫我完成一些事,不論什么條件,除了危害社稷,都可以答應你。”
“當真?”一聽這話,蘇元夕來了精神,認真道:“君無戲言。”
周云澈點頭:“不騙你。”
思考片刻,蘇元夕沒有貿然答應,而是問他:“你先說,想讓我具體幫你做什么,我再回答。”
貿然應條件不是明智的做派,周云澈眼中閃過贊賞。
“兩年內,你得成為皇后。”
“什么?!”蘇元夕聽言,驚得立起,目光中有著驚濤駭浪:“皇上,你知道你方才在說什么嗎?要我做這大周皇后?這其中利害,你可得想清楚了!”
“當然。”周云澈也站起:“朕剛收權不久,根基還未穩,這大周的后位,關系到太多東西。后宮諸人,皆帶著陰謀爭斗之心,我不需要一個讓后宮或江山不安寧的皇后,而要一個能穩固后宮的皇后。除了你,其他人都盯牢了這后位。可我要的,就是一個對后位沒有任何想法的人。而你蘇元夕,正好合適。”
蘇元夕不得不嘆于周云澈的心計:“要做皇后不容易,其中阻礙和艱難并不少。”
周云澈點頭:“我知道,我幫你。”
“皇上不但要用我穩固地位,還要借我的手權衡后宮前朝,好一招借刀殺人。”蘇元夕笑道。
“那你可答應?”
蘇元夕沉默片刻,看著周云澈:“我可以答應,但這個位置,我要坐多久?若是十年八年,我沒有興趣。”
“一年。”周云澈輕輕吐出一個字:“兩年時間配合我,再幫我拖一年,足矣。”
蘇元夕:“有個疑問。”
周云澈點頭:“講。”
蘇元夕看著他:“如果猜的不錯,安昭儀李惠,應該是你身邊的人。她也無心后位,為何不扶持她?”
這一點,蘇元夕百思不得其解。
頓了頓,周云澈才搖頭:“原因,我不能說,但是,她不行,也不能。”
一句話,堵得蘇元夕啞口無言。
傻子才會追問,蘇元夕只是想求個明白。既問到了,也就不用再糾結了。
很聰明地移了話題:“既是交易,我就有條件,三個條件。”
“什么?你說。”周云澈悠悠然坐下。
蘇元夕:“第一。不論何時,不能動我蘇家一分一毫。當然,我蘇家人,也一定會全力助你,不會有異心。”
周云澈微點頭:“可以。”
蘇元夕見他答應,這才提出第二條:“第二。我與長姐,不能侍寢。”
周云澈:“……你見過這么憋屈的帝王嗎?”
蘇元夕不以為然:“是你要做的交易。而且,侍寢不侍寢的,對你來說,本就是可有可無,你也沒興趣,不是嗎?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周云澈失笑:“行,我答應你。”
蘇元夕笑意深了幾分:“第三。待到三年交易期滿,無條件放我和我長姐出宮。”
這一次,周云澈沉默很久。
“……古往今來,你見過有入了宮的還能出去嗎?”
蘇元夕看著他:“你可以破例,而且,你肯定能想到辦法解決。我只是想要自由,不過分吧?何況,你到時候,可以沒有顧忌地再找自己心儀的女子呵護照顧。留著我們兩個,也礙眼不是?”
“你換個。”微嘆氣,周云澈搖頭:“或者,我可以答應放你姐姐出去。”
“不換。”蘇元夕也搖頭,瞪大眼:“她要出去,我,也一定要。你可別存什么讓我代替別人的心思。我不會答應的。”
“你……”
“要不,就答應。要不,就散了。”蘇元夕強勢地打斷周云澈。
可以合作,早些出去更好,就是不能,她蘇元夕也有辦法出去。
周云澈臉色微變,靜了半響,嘆氣:“好。”
蘇元夕聽他這么說,卻笑著搖頭:“口說無憑,你萬一賴了怎么辦?”
周云澈忍不住了,瞪著她:“你還待如何?”
蘇元夕笑得燦爛,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