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柴房下傳來了最讓狄爍感到惡心的聲音，他知道那是誰，甚至不想轉身去看他一眼。

“五哥，我要走了，這下你該高興了吧。”

“給我滾下來！軟禁期間竟敢私自逃脫，看我稟告皇兄，這次肯定要把你關到死不可！”

狄爍低頭看向咬著牙一臉怒氣的滄梧，嘆了口氣，挑釁而不屑地說：“去告發我吧，你不就是這種人嗎？巴不得看到我受罰，實際上只是嫉妒我天生的神龍之力比你強。”

“嫉妒你？”滄梧冷哼一聲，輕蔑地笑了起來：“到底是多傻的人才會嫉妒你這種全身上下都充斥著戾氣的怪物？”

狄爍的雙瞳眨眼變成了綠色，這讓滄梧感到十分痛快。

“告訴你一個秘密。”他陰陽怪氣地看著狄爍，用碧藍色的雙瞳緊盯著狄爍那雙為龍族所不恥的綠瞳，陰冷地笑著說：“母后自生下你的那一天之后，每日每夜都在后悔生下你這個邪惡的怪種！”

火焰從狄爍的左手傾斜而出，猛烈地撲向滄梧。滄梧頓時驚愕，差點來不及反應，但還是用雙手噴出水柱勉強撲滅了攻擊他的火焰。

“你……”滄梧驚嚇得語噎，“龍族從不會用神龍之力攻擊自己的同類，你已經不再是龍族了……”

狄爍綠瞳猙獰，冷漠地望著滄梧：“我是不是龍族，我自己說了算。”

狄爍右手發力，迸發出強大的水柱，滄梧這次有所準備，立即還擊，兩人運力對峙，空中水泉四濺。驟然間，狄爍的水柱突然擴散，沖破防守并包住了滄梧，將他無情地推進了池塘。

狄爍不想再做糾纏，跳出了圍墻，輕松著地，終于走出了龍涯宮。不遠處，狄爍發現了搖夕，戾氣頓時消失，換回了紅藍雙瞳，跑到搖夕身邊。

“快走搖夕，我被滄梧發現了，他很快會去通知其他人，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們要去哪里？”

“跟緊我。”

狄爍牽著搖夕軟綿綿的小手，朝著早在心中決定好的目的地跑去。

穿過熱鬧的龍涯集市時，狄爍始終護著搖夕的臉低頭前進，還好沒被誰認出來。

走進一片綠意蔥蔥的竹葉林，幾只慵懶的黑白熊朝著兄妹倆爬來。狄爍常常來這兒同這些頑皮的黑白熊玩樂，對它們每一只的性情都了如指掌，但今天恐怕是見到它們的最后一面了。狄爍沒有過分矯情，繼續牽著搖夕往前走。

一路上，搖夕始終依依靠在狄爍身旁，一句話也沒說。

大概走了有半里路，兄妹倆終于看到了竹林的盡頭，近十丈高的金色農帝像映入眼簾。農帝莊嚴地坐在龍椅上，攤開一卷狄爍永遠不會知道內容的書看了幾百年。

直到這個時候，搖夕終于看破了狄爍的目的。她緊張地喘息著，繞到狄爍面前，不敢相信地問：“哥哥，你難道是想……離開龍涯天境？”

狄爍興奮地點著頭，滿臉充斥著期待的笑容：“我已經在這個鬼地方待夠了，這里所有人都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們，那我干嘛還要待在這里呢？外面的世界比龍涯天境大上千萬倍！搖夕，跟我一起去外面冒險吧！你不是說愿意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可是！……”搖夕從沒意識到狄爍竟有如此危險的想法：“龍族絕不能踏出龍涯天境一步，這是幾百年來的規定呀！父皇和母后他們總是和我們說，外面的人類很壞很壞，絕對不能去招惹他們。哥哥，還是回去吧。搖夕陪哥哥一起去求求皇兄，皇兄其實心地很軟的，只要拼命地求，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狄爍平靜下來，寵溺地看著搖夕。他擁有很多兄弟姐妹，但至始至終沒把狄爍當成怪物的，只有搖夕一個。

他緊緊摟住搖夕，真誠地祈求說：“搖夕，原諒哥哥這一次吧。”

話剛說完，狄爍松開手，跑向了金像。

“哥哥！”

搖夕泣不成聲，奮力地追上狄爍。狄爍停下腳步，轉身看了妹妹最后一眼。

“哥哥……”搖夕淚濕了臉頰，將頭上的藍邊白羽帽摘了下來，踮起腳，戴在狄爍頭上，剛好遮住了狄爍金色的龍角：“這頂帽子送給哥哥。哥哥……千萬別忘了搖夕呀……”

狄爍感動地笑了，輕輕吻在搖夕濕潤的臉頰上，向搖夕揮著手說：“我還會回來的，我永遠最喜歡搖夕！”

狄爍走了，拋下了種種不舍，摸著頭上的白羽帽，再也沒有回頭。

農帝像的后面是一扇沒有上鎖，更沒有守衛的大門。狄爍一點都不感到奇怪，龍涯天境的龍族被真氣抑制了邪念，根本不可能違背族規前往東土。

穿過大門，里面光線昏暗，古老的石壁上雕刻著農帝和炎皇的種種往事。正中央是一口沒有水卻望不見底的深井。

狄爍偷偷來過此地多次，用手觸摸過井中那股神秘的氣流。氣流的流動沒有方向，仿佛既升又降，既降又升。

狄爍咽了口唾沫，心里怕極了，卻并沒有猶豫太久。

他跳了進去。

看不見的氣流緩緩帶著龍族少年輕盈地下落。井壁上全是綠苔，狄爍一直蜷縮著身子，生怕碰到井壁弄臟了自己唯一的衣服。

據說龍涯天境有三千多丈高，此井應該也有三千多丈深。下降速度竟如此之緩慢，白讓狄爍擔心了半天。

狄爍打著瞌睡，等到緩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腳已經踩在了結實的地面上

“到了嗎……”狄爍自言自語地看向正前方，一條長長的隧道同這口神奇的天井連接在一起。

狄爍難以遏制內心的激動，獨自一人卻自嗨地傻笑著。

“東土，小爺來了！”

狄爍在隧道中盡情地奔跑，但這隧道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長。

而在隧道的盡頭處，竟是一堵完全密封的石壁。

“不可能吧！”狄爍開懷大笑，自嘲地看著石壁：“我狄爍千辛萬苦，為的就是來看一面墻嗎？”他惱火地捶向石壁，竟落了個空，手直接伸到了石壁之外。

狄爍目瞪口呆，伸出了另一只手，同樣毫無阻礙，整面石壁都是幻象。他穿了過去，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茂密的杉樹林中。

東土大地上幾百年間出現了第一個龍族少年。

（章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