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峻愚蠢的后果，需要等待時間來證明。

沒有等回到鳴啾，他就已經意識到澄妃的婢女撒了謊，石羽國的四皇子玄凌極有可能還活著，那個衣冠冢是故意用來迷惑人的幌子！

雖然他并不覺得那會是個威脅，一個在深山溝里長大的平民，就是個廢人，即使他回到石羽，恢復了四皇子的身份也不能改變什么。

修煉一途，天賦異稟是一方面，后天的培養更是關鍵。

沒有資源，沒有高人的指引，再有潛力的人也只能是塊廢料！

他懂，他的父親顏罡、胡貴妃也都懂。

但胡貴妃不解的是顏峻怎么可能會失手？一個靈者，竟然只帶回了那個婢女的頭顱和一塊繡了個“凌”字、包裹嬰兒的絨布！

這不等于把唯一的線索給切斷了嗎？

現在，再想去尋找那個可能活著的四皇子已經沒有可能了。

心結未解，她憤怒了，她連處死顏峻的心都有，如果對方不是國師顏罡的兒子的話。

畢竟她對顏罡是信任的。

顏罡自然看得出胡貴妃和顏悅色下的殺心，為了給對方一個交代，他用雷霆杖懲罰了愛子八十杖。

顏峻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

“國師，你這又是何必呢？”胡貴妃不無心疼地說。

“這算是輕的了，老夫得謝謝貴妃的不殺之恩！”顏罡跪在地上感激道。

“在你心里，我有這么狠嗎？”沉默了一會，胡貴妃冷冷地問道，她有些惱怒對方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這句話更多的是感慨！

“為了三皇子能順利登極……一切都微不足道，哪怕我們父子的性命。”顏罡忠心耿耿道。

胡貴妃笑了，還是那種邪魅的笑，笑得渾身顫抖，笑得人心驚膽戰。

不過她很快停了下來，充滿憂慮地問道。

“國師，你覺得那個傳言會是真的嗎？”

顏罡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對方，這個疑惑，也同樣折磨著他，整整十七年。

他無言以對。

……

每個人的心思，都是一座門窗嚴閉的幽暗宮殿。

受此大刑，顏峻并不覺得委屈，反而覺得值得。

自己的愚蠢應該受罰，那個千里迢迢帶回來的少女更值得自己受罰。

顏峻之所以沒等白衣監軍白斬離開“扼幽關”，非要繞道萬里返回石羽，是因為他要去殤漓。

殤漓是一個小島，就在嫣蘭河的入海口與神秘的金沙島之間。

殤漓島上住著一名藥師，名深莫，能識別所有珍貴的修煉材料，并懂得使用的方法。

顏峻就是要帶那名有著青銅之瞳的少女去讓對方瞧瞧。

他預感少女的雙眼，會是自己升入融靈境、甚至圣靈境的最佳修煉材料。

修煉一途，每一階的晉升都異常艱難，每一階都有可能是新的起點和終點！

有些人天賦異稟，或許很年輕時就已踏入修者境，甚至靈者境，但卻又一輩子滯留在那一階，再無突破。

顏峻已經三十九歲了，他在初靈境已經停留了快二十年，這是一種巨大的折磨！

他與殤漓島上的藥師深莫有過一面之緣，曾聽對方說過“世有煉丹，其色青銅；飄若流云，聚似青梅；其無定形，機緣得遇。”

看見青瞳的那一瞬間，顏峻便想到了這番話，那雙眼，救了她的命。

顏峻一行人帶著青瞳到了幽口，棄馬登舟，沿嫣蘭河東行，沒做任何停留，直奔殤漓島。

殤漓島如一座巨大的高塔插在碧波蕩漾的海面，上面林木蔥郁，煙霧繚繞，儼然仙境。

非靈者境的高人根本無法登上此島，也見不到幽居洞穴的藥師深莫。

這個鶴發童顏的藥師看見青瞳，微微一笑，什么話也沒說，閉上眼繼續盤坐。

顏罡對其有救命之恩，這也是他沒有拒絕顏峻登島拜訪的原因。

顏峻也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等著。

這一等便是半日。

最后深莫長吁一口氣，睜開眼，在紙上寫了一句詩贈與求藥之人，便沖其揮了揮手。

由始至終，藥師沒有說一句話。

“靈氣精粹，三年可摘。”

顏峻看完大喜，鄭重地磕了頭才離開。

他自然領會了那句詩的含義，雖然這對那位一直沒說過話的少女有些殘忍。

除了在幽口的客棧，青瞳用竹葉吹奏了一首曲子外，她就沒有發出過任何的聲音。

她就像一個啞巴。

當然，顏峻知道她并不是啞巴，她只是恐懼、仇恨，而不愿意開口罷了。

青瞳企圖絕食自盡，顏峻命人強行喂食，她又想跳船，但也沒有成功。

一個平民少女，不可能在靈者面前自殺……死，有時也沒有自由，會是一種奢求。

為了省卻麻煩，后來的行程，顏峻封住了她的經脈，讓她的行動失去了自由。

在拜訪了藥師后，顏峻對這個啞巴少女更是“關懷備至”了。

三年，不過是三年而已，顏峻等得了。

回到石羽國都城鳴啾，顏峻替少女覓了個僻靜的住處，把她幽禁了起來。

幾乎每天，他都會去“探視”少女，觀察煉材的變化，他感覺那青銅之眸更加精純了。

當然，少女并不知道這一切的緣由，如果她知道三年后，這個殺死了全村人的惡魔要摘取自己的眼珠的話，她一定會親手把它毀了。

少女沒有和顏峻說過任何話，甚至都沒有看過他一眼，她的表情充滿鄙夷，心里盛滿仇恨！

少女唯一的自由，是用竹葉吹奏一首哀婉幽怨的曲子，就像在幽口的客棧一樣。

顏峻有時會靜靜地傾聽，他從沒想過一片竹葉竟然能吹奏出如此美妙的旋律。

而一個平民少女，會有如此動人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