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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安煦慘劇

  • 祁幻
  • 撩耳朵的貓
  • 2106字
  • 2019-06-21 08:06:00

安煦是一個寧靜的山村。

它地處天晟國西北邊界,靠近石羽國,臨著九淵山。

往南八百里,才是嫣蘭河北岸的西部軍事重地,幽口。

因為被群山環(huán)抱,兼之道路險阻,且不具備戰(zhàn)略意義,安煦常常被人遺忘。

就連稅官都輕易不愿造訪。

安煦因此而靜謐悠閑,那里的平民過著少有的自在愜意的生活。

安煦的湖水更清,鳥鳴更幽,民風(fēng)也更淳樸。

十七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一個婦人來到了山村。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麻衣,臉頰凍得通紅,步履蹣跚,好幾次差點摔倒在大雪里。

大雪茫茫,方向難辨,迷路就意味著死亡。

婦人懷里抱著一件棗紅色的襁褓,上面還繡了一個醒目的“凌”字,毫無疑問,那里面是一個嬰兒。

或許是因為饑餓和嚴(yán)寒,嬰兒雖然醒著,卻沒有哭泣也沒有掙扎,他太虛弱了!

終于,婦人來到一個山?的竹林里,用最后的一絲力氣敲響了一戶人家的房門,旋即撲倒在地,昏厥過去。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保持著仰姿,為了不讓懷里的嬰兒受到傷害。

竹林里的這戶人家是一對年輕的夫婦,以耕獵為生。

夫婦倆善良溫厚,待人熱情,即便是對陌生人。

像安煦這樣偏僻的山村,陌生人很少見,有時候預(yù)示著危險!

因為,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出現(xiàn)在任何一個地方,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那就是危險的種子。

是種子,遲早都會發(fā)芽!

那對年輕的夫妻并沒有聽見那微弱的敲門聲,倒是那襁褓中嬰兒的哭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昏厥的婦人被男主人抱進(jìn)了屋,她懷里的孩子則轉(zhuǎn)移到了女主人的懷里。

嬰兒運氣不錯,女主人不久前才誕下一女嬰,奶水正充盈。

那個女嬰有一雙青銅色的眼眸,于是,她的父母包括村里的人都叫她青瞳。

婦人蘇醒后,解釋說一家人從北方的合都前往幽口,半道上遇見了山賊,全家就只逃出了她母子兩人。

男主人雖然心地善良,但不傻,當(dāng)然不會相信這套輕飄飄的說辭,想追問些細(xì)節(jié),那婦人卻又慟哭起來。

后來,那對母子就留在了安煦,留在了那片竹林里,和青瞳一家人做了鄰居。

日子過得一如既往地平靜如水,孩子們也漸漸長大了,青瞳和凌兒成了一對形影不離的玩伴。

粘知了,摸泥鰍,“郎騎竹馬,繞床青梅”……

十年前,石羽南下,勢如破竹,嫣蘭城告急,青瞳的父親被迫從軍,后來就留在了邊地。

青瞳的母親思念丈夫,常常用竹葉吹曲,以寄思念之情,那曲子,哀婉凄切、悱惻纏綿。

這首竹葉曲,是青瞳的母親自制的,青瞳耳濡目染,自然也就會了,而且青出于藍(lán)。

在開滿鮮花的山坡上,在藍(lán)得如同夢幻的湖水之畔,在晨曦蒼白的清晨,在晚霞絢爛的黃昏,那個有著一雙青銅般顏色眼眸的女孩,總是不知疲倦地吹奏著那首竹葉曲。

那曲子,已經(jīng)融入到演奏者和傾聽者的靈魂深處。

兩年前,慘劇發(fā)生的那天,村子和平常一樣,雞鳴狗吠,炊煙裊裊,閑適而美好。

凌兒向母親承諾,今天放羊回來一定帶條湖里那種像飄帶一樣的大魚回來。

那種魚的味道美極了,但很難捕捉,得潛到湖底,需要閉氣很長的時間。

當(dāng)然,也需要運氣。

那天他的運氣就不錯,精準(zhǔn)地將手指插入了一條足有十斤重彩帶魚的腮部,雖然手背被鋒利的魚鰭劃開了道口子。

他將草藥嚼爛敷在傷處,拎著活蹦亂跳的戰(zhàn)利品,趕著羊群,哼著那首竹葉曲,在夕陽金色光輝的沐浴中,凱旋而歸。

他渴望得到母親還有青瞳的贊譽----這么大條魚,自然要和鄰居分享啦!

然而當(dāng)他走到竹林外的高地時,卻沒有看見炊煙,他呼喚了一聲,也沒有得到青瞳家那條卷毛狗“阿?!睙崆榈挠印?

可當(dāng)他遠(yuǎn)遠(yuǎn)看見籬笆缺了口、房門洞開時,便意識到了不對,加快了腳步。

靜,那種靜和以往截然不同,就像白皙和蒼白的區(qū)別,雖然都是白色,但一個是自然健康的膚色,一個卻是病態(tài)!

因為急著顯擺捕捉到的彩帶魚,所以他先回家,再趕羊群回竹林另一頭的主人家。

此時,就連平日不時咩咩叫喚的羊群也噤若寒蟬。

他一邊呼喊著母親,一邊奔入家門,然而母親沒有回應(yīng),四下里也沒有她的身影。

他于是來到隔壁的青瞳家,剛進(jìn)籬笆門,他便看見“阿福”躺在地上。

那不是正常的、活著的躺姿,他喚著狗的名字,蹲下去,雙手顫抖地?fù)崦鞍⒏!?---狗已經(jīng)冷硬了,就像塊石頭。

他沖進(jìn)同樣敞開著的房門,令他驚駭?shù)囊荒怀霈F(xiàn)在眼前:青瞳的母親倒在了血泊中,雙目驚恐萬狀地瞪著門的方向!

血液已經(jīng)凝固,一群綠頭蒼蠅嗡嗡作響地在尸體上盤旋,有幾只落在血上吸食。

他癱坐在地上,渾身抖動,直到風(fēng)吹落蠟燭臺,發(fā)出哐當(dāng)一響,他才回過神,爬起來,瘋了一樣呼喊起青瞳。

最后,這個年僅十五歲、叫“凌兒”的孱弱少年,在屋后竹林的空地里發(fā)現(xiàn)了他的母親。

母親穿著尋常的藍(lán)布裙,手腕上戴著用竹根制作的圓珠手鏈,左手的小拇指短了一截,他記得那是母親因為手疾而落下的殘疾。

他之所以查驗這些母親身體的細(xì)節(jié),是因為母親的頭顱竟然不見了。

早晨不經(jīng)意的分別,成了最為徹底的訣別……他嚎啕痛哭。

砍下死者的頭顱,會是出于怎樣的仇恨呢?

他們一直與世無爭地活在這個偏僻的山村,怎么會與人結(jié)下這樣深刻的仇恨呢?

這是少年后來顛沛流離時,時常思索的疑惑。

夜,黑得像墨汁,卻出奇地?zé)狒[,各種動物發(fā)出了興奮地叫囂,尤其是狼嚎,徹夜未息。

這是饕餮盛宴的一夜:整個安煦村,一百零七口人,除了少年和失蹤不見的青瞳,全都慘死了。

那些村民,有的被切斷了喉嚨,有的被刺穿了心臟,有的被利箭射穿了頭顱,他們大多人仍保持著生前的姿勢。

甚至,所有的家畜都沒能逃過此劫。

少年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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