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走近，顧時卿逐漸看清了那微弱燈光來自一盞臺燈。臺燈側面可以看到一個人影，她身形嬌小，一頭如墨瀑發垂在一邊，擋住了她的臉以及面前的事物，讓人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但，應該不是小偷。

繼續走近，顧時卿終于來到頭發遮擋的另一面，借著舊時光一般暖黃的燈光看清了她的臉。

“啊！”

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驟然響起，顧時卿也駭得驚叫一聲，跌坐在地。

微弱燈光下，兩人目光終于交接。顧時卿眼中倒映著一張絕美的臉，驚訝而微微瞪大的眼睛宛如最上等的墨玉寶石，彎眉如一葉飄柳飛揚，膚如凝脂，在那暖黃燈光輝映下找不到一絲瑕疵，若一手撫過，指肚的觸感定如新剝的熟雞蛋一樣光滑溫暖，簡直就是一件鬼斧神工的藝術品。

良久，顧時卿道：“裴學姐……”

“顧時卿？”

認出了來者身份，裴洙玹趕緊起身去拉，一臉歉意道：“對不起，嚇著你了。快起來吧。”

顧時卿握著裴洙玹的手起來，拍拍屁股道：“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我應該早點出聲的。”

裴洙玹笑了笑，好奇道：“你不是在群里說去乾陵錄節目了嗎？這么快就回來了？”

顧時卿拉了把椅子在她旁邊坐下道：“我的分量不多，很快就錄完了。要不是因為距離有點遠，當天就可以回來的。”

“哦。”裴洙玹一邊點頭一邊收拾手上的東西——一本半開的書，一支彩色筆。

顧時卿聽著她溫柔的語調，看著她溫柔的動作，問道：“你剛才在這里看書嗎？為什么不把主燈打開？而且感覺這里面挺冷的，空調也沒開吧？”

合上書本，蓋上筆帽，放在一邊，裴洙玹抬眼看著他道：“反正這里只有我一個人，把那些都打開的話，太費電了。”

裴洙玹頭發披散的時候，帶給顧時卿的感覺是有幾分貴氣與大氣，仿佛一位大家閨秀，名門淑女，但她此刻的所思所行未免太小家碧玉了。心思細膩至此，竟讓顧時卿有些微感動。

他起身笑道：“現在這里有兩個人了，我就去把燈和空調都打開吧。”說罷他就朝門口側邊的開關走去。

“好。”

裴洙玹見此沒有阻止，只在強燈光亮起的一瞬間被刺得微微瞇了瞇眼。

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顧時卿道：“其實沒必要這么節約的，該怎么用就怎么用。要是因此讓學姐感冒了，那我才是真的過意不去。”

裴洙玹語氣竟顯得有幾分乖巧道：“我知道了。”

望著她這副模樣，顧時卿微微失神。不知何時起，兩人的關系已經變得如此親近。以前她是他的女神，他對她總是充滿了敬意以及卑微的愛意。幾番波折之后，兩人不僅可以平等相處，還成了朋友。他敢對她說不夠“尊敬”的話，態度上也能隨意應對，而她偶爾竟也露出一些他從未見過的小女兒姿態。

顧時卿正是見到這副小女兒姿態，心情蕩漾。

他覺得他不應該有此反應，可就是控制不住想要記錄下這份珍貴畫面而凝定的眼睛，還有像藤蔓一樣狂野生長的心情。

他知道這是怎樣一種心情。

所以，他覺得不恥，無法理解。他和安希妍已經確定關系了。雖然他們之間沒有誓言，他也不確定是否可以一直走下去，可在他們還維持這段關系的期間，他覺得不應該生出此種心情，可為什么……？

“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看著裴洙玹詫異揚眉的表情，以及眉角的一點痣，顧時卿半真半假道：“我有點傷心。”

“傷心？”裴洙玹驚訝的表情放大。

“對呀。”顧時卿不動聲色地躲開視線道，“雖說學校放假了，可咱們社團沒放啊。為什么只有你一個人在這里？我還以為你們有勤加練習的……看來你們好像沒把咱們社團的宗旨放在心上啊。”

沒想到他會突然說正事，裴洙玹心下慌張，緊張地坐直了身子，解釋道：“這個……我們不是沒放在心上，希妍她回老家了你是知道的，繡晶的話她白天要打工，體力支撐不住，所以每隔一天才回來這里的。今天恰好是休息的日子。”

她說的情況，顧時卿其實都了解，甚至比她了解得更清楚，他只是沒話找話罷了。

神色緩和，他歪頭看著裴洙玹笑道：“既然今天是休息的日子，你為什么還要一個人來這里？待在家里不好嗎？或者跟朋友一起玩？”

聽聞這話，裴洙玹神情波動，似有些難以啟齒，“在哪里都一樣，反正都是我一個人，這里還很清凈。”

顧時卿疑惑道：“你家人呢？沒有別的朋友嗎？”

裴洙玹笑著搖了搖頭，神情之間難掩辛酸，“我爸媽是開餐館的，以前我經常在店里幫忙，后來因為我惹出了一些事端，現在不能再去那里了……至于朋友，除了你們我好像沒別的朋友了……”

裴洙玹說的簡單，顧時卿卻能感受到其中想必發生了很多事，而且定不是什么好事……不過裴學姐缺朋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她在這片地區的人氣可不是虛的，平常跟在她后面狂蜂浪蝶不知幾何，而且有男有女。除此之外，愿意主動和她結交的品學兼優之人也是數不勝數……

想來裴學姐的擇友標準定然十分苛刻吧。

為了避免氣氛繼續傷感，顧時卿一拍大腿道：“對了。我給你看樣東西。”

“什么？”裴洙玹好奇地睜大眼睛。

顧時卿起身去打開電腦、投影儀等設備，片刻之后進入瀏覽器搜索，最后登入了NICONICO網站。

裴洙玹望著熒幕上他的操作，靜靜等待。

隨后，顧時卿就找到了水喬舞的UP賬號，選定了她的投稿作品。作品欄只有兩個視頻，分別是霓虹語版的《PLANET》和《吃醋》。

顧時卿一邊操作一邊介紹道：“這是我一個霓虹的朋友制作的，她跳舞很不錯，你可以看看。”

裴洙玹一邊點頭，眼中充滿了期待，她大概可以猜到顧時卿此舉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