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謝雨柔知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侯爺，屬下有一事相求？”

“何事？”秦昭抬眸。

“屬下…”謝雨柔輕咳了一下，略掩尷尬。

秦昭雙目如炬：“但說無妨！”

“屬下自離家來之前，父親曾為屬下定了一門親事。屬下原聽從父親之言與那人琴瑟和鳴，永結連理?？墒?，他并不喜于我，也并非我良人。”謝雨柔目光微垂，聲音蕭瑟。那三軍將領站于兩側，皆聽她慢慢道來。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屬下懇請侯爺替屬下做主，與他和離，相信如此父親也定不會在為難于我?！敝x雨柔聲音蕭瑟落寞。

秦昭目光微垂，想不到他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既非良人，緣何強求?！?

那眾將士皆立于旁，唏噓不止。

“屬下已書信一封于父親說明此事，懇請侯爺替屬下簽字作證，相信有侯爺做主，待將來交于父親手上，父親定然不會反對。”

“呈上來！”

那謝雨柔從懷中取出早已寫好的書信交予秦昭。

只見上書：父親在上，今永定侯秦昭已同意兒和離之事，還望父親莫再反對。落款沒有提名。

看著秦昭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信，謝雨柔心里一顫，莫不是他發現了什么。她斗膽前問：“侯爺可否愿意為屬下做主？”

秦昭將那信前后看了數遍，他是怎么了？那信竟讓他的心沉得越發難受，仿佛心里丟掉了一塊似的，不是，更甚，是那心被掏空般，無法呼吸，壓抑沉悶。不愿多想，秦昭提筆而書：本侯準允！落款是永定侯秦昭。

望著那秦昭題字，謝雨柔面容無色，內心波瀾。

接過信來，謝雨柔將它輕輕折疊，收于懷中。那程遠山再也站不住，大步向前拍拍謝雨柔的肩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李老弟，你莫要傷心，你那沒過門的小娘子有眼無珠，不識你這俊美的容顏，待到戰事結束，讓侯爺再給你選一位嬌滴滴的小娘子如何？”

頓時，那帳中笑聲連連。謝雨柔面不改色，抬眼望向秦昭，但見秦昭正定定地看著她，那眼中意味不明。

深春已過，夏日炎炎，薊州城烈烈風旗傲然而立。青草已經深綠，柳樹已經繁茂。送人終須一別，秦昭手捧烈酒，遞于謝雨柔：“既已領命，便是我手下將士，李大夫，今日本侯與眾將士送你出城。愿你此行功成而歸?！闭f完，就把那碗酒遞于謝雨柔眼前。

那謝雨柔不知怎地，一股苦濁之氣噴鼻而上，望著近在咫尺的秦昭，那音容笑貌就在眼前，可是仿佛遠在天邊一樣，難以靠近，那酒定是如此苦辣。哥哥，妹妹這就走了，等不及你回來了。爹娘，也許下輩子才能再見，倘若有下輩子，定還做你們的女兒。秦昭，你我情意就此恩斷義絕，情意，從未謀面，何來情意？謝雨柔內心一片苦楚，看著那碗酒，端起來一飲而盡。

那秦昭心中猛地一震，仿若心被掏空，那絲絲縷縷無法言明的情線隨風而擺，想要去抓住，卻什么也抓不住。今日是怎么了？每每見那李尋昭，內心竟無法抑制那沖動，那沖動竟是想將他抱于懷中，那沖動噴薄而出，竟讓他難以克制，他自苦笑，難道自己真和那都梁城的王公貴族一樣，喜歡起男子了嗎。

“侯爺，我走了，從此天各一方，各自珍重！”謝雨柔微微輕啟那紅唇，一字一字從嘴中吐出這些話。那酒委實太烈了，嗆得她眼角泛淚，偷偷喝過那么多酒，這酒是最最難入腹的，最苦。

看那李尋昭眼中淚光婆娑，那淚光中有無限的孤寂與凄涼，還有那無比深愁與哀傷，秦昭驀地一沉，他想上前，想將他擁入懷中，想緊緊地擁入懷中，揉于骨髓。

霍冰站于城門之下，那兩匹白色駿馬整裝待發。

“霍將軍？您這是？”謝雨柔詫異。

霍冰拱手：“恐路上危險，侯爺命我護你一路周全?！?

那左元宗躋身上前，心有不忍，也不管秦昭在旁邊，將她拉向遠處：“尋昭，這可不是兒戲啊，此一路兇險，你一個文弱書生，唉------”

“左大人放心，尋昭心里有數?！痹S多日來，那左元宗雖然是她的上級，但是待他如子，謝雨柔心存感激。

不等左元宗再勸，謝雨柔飛身上馬，再無話說，沖秦昭，沖三軍將士拱手一拜，“屬下告辭！”。

只聽得那“駕”得一聲，兩個青衣白馬飛馳出城，向西南方向而去。

此路綿綿無絕期，秦昭，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今日父親書信既為和離鐵證，此去無論是生是死都與你無關，我再不是那侯爺夫人，你再不是那心意良君。此生我們注定無緣無份，永不再見。別了！

那噠噠馬蹄聲，隨那初夏的風一路遠去。

秦昭站于城樓之上，身前是哈勒圖的十萬大軍，身后是薊州城的三軍將士，遠望那茫茫無際塞北，心中有從未有過的蒼涼感。

“報——”一聲急報由遠而近，那疾馳的駿馬飛馳而來。

都梁城來信了。

那信使氣喘吁吁將信雙手遞于秦昭手上，隨手將那卷畫軸一并奉上。

秦昭片刻不停，將那信拆開，只見那信中寫道：都梁城兵變，相國大人入獄，我與衛楚正欲救之，李尋昭即是夫人。落款是杜仲。那短短數句竟然驚得秦昭目瞪口呆。

“他？”

秦昭迅速將那卷畫軸打開，只往那翩若驚鴻一瞥，整個心都隨之震顫。那畫上女子伊立于清淺池水旁，手持搖扇，看那水中魚兒。正有詩云：屆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盈盈皓腕凝霜雪，裊裊婀娜少女羞。那顧盼風流，傾國傾城的容貌，讓秦昭深陷其中。

“他？”

那畫中正是謝雨柔，與李尋昭一般無二的樣貌。

秦昭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突然，他猛地驚醒，揮拳砸向那城墻石臺上，頓時，那石臺崩裂，手掌鮮血直流。眾人皆是一驚，趕忙上前。

“謝雨柔，你騙得我好慘！”那一聲咬牙切齒的疼痛，那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心傷早已入骨入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