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雙溪村這幾天非常的熱鬧，先是太常在公路上被車撞了，還沒等太常的熱度過去，楊亮家就已經開始擺起了升學酒。

農家的早上是從天蒙蒙亮的時候開始的。

楊亮家舉辦升學酒通知的太晚，時間太緊，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在一天半的時間里完成，所以這些昨夜已經被安排了事情的眾人，也都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起了。

到了楊亮家之后，先讓負責買菜的人先吃飯，吃完之后楊亮拿出一千塊錢給太水：“這是買菜的錢，太水你拿著，需要什么了你就看著買，要是不夠了你們看著先給墊上，回來我再給。”

這事情弄的比較倉促，也不好去太遠的地方找廚子了，太水本身也能做些菜，做過幾次這種大酒席，所以這次楊亮家的升學酒，就讓太水來掌勺了。

不用擔心有誰會在這時候克扣錢，一來是一般人沒有這樣下作，還有一個原因是跟著一起去買菜的不止一個。

“二康，這錢你裝著。”

太水把錢給另外一個一同去買菜的人，而后又找了半個裝煙的紙殼和一支筆一同給二康，這是讓他記賬用的。

“快走快走！”

拿過錢之后，太水就連聲的催促起眾人。

這次壓力最大的其實是他這個掌勺的廚子，因為不少食材都需要提前處置，而現在卻是連菜都沒有。

買菜買煙酒的人蹬著自行車離開之后，又有人在和泥搬磚，在楊亮家的院子里壘起三個爐灶，兩大一小，這是做菜用的。

還有人在用鋸子斧頭這些東西在破柴火。

鄭老屁幾個則駕著牛車去拉桌椅板凳，醋水碟子。

一些村里的的女人們在做好家務活之后也陸續過來幫忙……

“這一千塊錢有些少啊，光煙酒就花去了三百五。”

竹林鎮之上，二康看看手里煙盒上記的東西，吐出了一口煙氣說道。

“先把豬肉、豬肝，雞、魚這些大頭的東西買了，買了之后，再看看還剩下多少，要是不夠了就墊上一點。”

太水想了想說道。

“你真敢墊？”

二康看了一眼太水說道。

太水奇怪的看了二康一眼：“咋不能墊？”

二康笑了笑，停頓了一會兒說道：“亮他們兩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仔細慣了，今天給了一千塊錢，就是覺得這一千塊差不多就能把事情辦下來，你買超墊了，回去之后他們兩口子嘴上不說，心里不知道咋想呢。”

太水想了想道：“管他咋想，既然是讓咱們來買菜了，就不能弄的太差了。”

說是這樣說，在之后的買菜里，太水還是不自覺的往小了買……

眾人在雙溪村的北頭忙碌著，楊亮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忙前忙后的給人找東西，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按按腰……

一片顯得紛亂的忙碌中，繁雜的事情也陸續被弄好……

農歷七月十二，楊亮得知自己尿血的第四天，經過眾人的忙碌之后，飯菜開始飄香。

楊亮家的親友陸續到達。

楊亮家門口的蔭涼地里，支起了一張禮單桌。

鄭老栓坐在主位提筆在紅紙上寫來人的名字以及送禮的多少，邊上坐著另外一個人，在那里收錢。

等到賓客來完之后，這些錢以及禮單都是要交到東家手里的。

“咋連牌也沒有？”

有來的早的閑著沒有事情做，想要找找幾副牌來玩，結果卻是沒有。

楊亮趕緊讓楊浩騎著車子去安子村去買，雖然如此，一些人心里已經有些不太舒服了，這種不太舒服也可以歸結為由此而對楊亮家升起的輕視。

院落里建造起來的簡易爐灶旁，掌勺的太水熱的滿頭大汗，卻還在不停的忙碌著。

邊上有刀工比較好的女人們，則在那里幫忙洗菜切菜，或者是沖洗碗碟。

在爐灶不遠的地方支起了用蜀黍桿做成的柵子，柵子上放好了洗干凈的盤子。

太水把用勺子將盆子里面調好的豬肝摻辣椒往盤子里面放。

一連裝了十八盤方才停手，也剛好把盆子里面的涼菜裝完。

“來，趕緊上菜！”

這時候日頭已經偏西，過了一點半，外面坐在那里等待著的賓客，早許多都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被安排了端盤子的二康等人，端著木托盤過來，有守在這里的婦人給他們往木托盤上放菜。

前面力氣大的三人一人放四盤，后面的兩人則一人放三盤。

“上菜了！上菜了！”

有早已經被餓的不輕的小孩子大聲的喊叫起啦，然后飛快的跑到自己的家人身邊，抓起筷子做好吃的準備。

“這菜上的可真慢……”

有大人出聲嘟囔著，表達著心中的不滿。

端菜的雙溪村的幾個人，有人聽到了這樣的話，并沒有出聲說些什么，畢竟這次上菜上的確實是晚了。

而且他們心里也都不太愿意，因為到了現在他們都還空著肚子。

一般而言，不少人家紅白喜事擺酒的時候，都會提前給慘忙的人做上一些吃食，讓他們先墊著肚子。

但今天，楊亮家什么事情都在趕，以至于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又或者是有人想起來了，因為太過忙碌，猶豫了一下之后，就又將這件事情給放在了一邊。

主事之人不說話，這些人餓肚子的參忙的人也就沒有吭聲，不過心中終究是不痛快的。

不少人為了吃席，早上吃的本身就不是太多，這時候又等到一點多才開席，都是餓急了。

第一盤涼菜上桌之后，眾人也來不客套了，拿著筷子紛紛動手，片刻的光景，這第一盤涼菜就已經被吃了一個干凈。

好在里面的太水這時候又調好了一個涼菜，十八盤的芹菜端上桌子，頃刻之間就又被消滅了一個干凈。

這樣的勢頭，直到連續上了五道菜之后方才算是得到緩解。

院落里負責倒剩菜，刷盤子的陳梅還有另外兩個人，看著這被撤回來的、干干凈凈的盤子，相互之間遞了一個眼色，神情都是有些古怪。

連著上了七八道涼菜之后，架在鍋上的蒸籠被掀開，一只只被蒸好的囫圇雞子被端了出來，放在木托盤上之后，由這五個端盤子的人分別端到桌上讓眾人食用。

“囫圇雞子上來了！”

有跑到門口處張望的小孩子見到從蒸籠里端出的囫圇雞子，發出歡快的喊叫聲，然后一溜煙的跑回自己的位置，抓著筷子目光炯炯的望著幾個端菜的人。

在囫圇雞子這樣的大菜出蒸籠往外端的時候，在充當知客的鄭老栓的引領下，楊亮這個東家還有楊浩這個這次酒席的主角，開始挨著桌的給眾人敬酒。

“這雞子真小！”

一個剛才在門口張望的孩子，興沖沖的跑回到座位上，等到大人接過盤子將之放在桌上之后，這個孩子立刻就把筷子伸了上去。

同時脫口而出的還有這樣一句聲音頗高的話。

“吃飯。”

這孩子的母親伸手在這孩子的頭上打了一巴掌，小聲的呵斥道，臉上帶著一些尷尬的神情，因為楊亮和楊浩他們就在鄰桌敬酒。

“就是小嘛！”

這孩子挨了打，覺得很是委屈，提高了聲音爭辯道。

“你還犟嘴！吃飯！”

這尷尬到惱怒母親瞪起了眼睛，聲音多了一些嚴厲。

著小孩子嘴巴癟了癟想要哭，終究還是沒能抵住雞肉的誘惑，拿著筷子夾起肉往嘴里送。

這個母親暗自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