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輕輕地敲了幾下我桌子，原來蘭語茶餐廳下一波預訂的客人已到，等我讓位呢。陸陸早已離開，我坐著對著一壺已經沒有了味道百香果茶，發呆了好久，一看時間，快五點了。

郭天星約的餐廳就在這條街上不遠，現在去還早，決定先去購物中心一樓看看師傅們。

旋轉著走下扶手電梯，看商場里模樣依舊，各人的境遇卻已是不同。

前些日子想著來給自己買花的，現在想想，我是假裝過去的已經過去，看我都可以坦然地再到鮮花廊前，若無其事地做顧客了，那里沒有了媚兒，我也還好著呢。

不過是在心上再加了一層硬痂吧。

下到電梯口，先看到鮮花廊媚兒師傅一個人在忙碌，問她：“師傅，在忙哪。那個零時工小伙計呢？”媚兒師傅沒好氣地說：“有事先走了。那小子做做體力活還行，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插花做捧花怎么教都教不會。”我問：“不是每年都還有商學院的實習生嗎？怎么不再給安排個過來？”媚兒師傅停下手上的活，對著我表情好奇地說：“薇薇你不知道？我這柜和你師傅那柜，就是個擺設，放在大廳里一個成不了氣候的電梯下邊邊角，不占重要位置，一進門卻一眼看到，色香味齊全，就像是一個活動廣告，商場根本不指望這兩柜掙錢的知道嗎？一般都不可能給加人，實習生也要給掙錢的重要柜。就苦了我和你師傅倆個，績效少得可憐。那年你倆過來，還不是看你倆一對姐妹花長得漂亮，放我們這里相當于做商場大廳迎賓員知道嗎？”

我吐吐舌頭，還真不知道。我師傅聽我聲音，從后面探出身體，向我招手：“薇薇過來，正有個事要和你說呢。”

媚兒師傅有些神秘地微笑著示意我快過去，我和媚兒師傅擺擺手，就去了香芬館。

沒穿商場營業員制服，只能假裝是顧客。“師傅，生意還好嗎？”

師傅拉過我的手讓我坐護理床上，擠了些護手液給我涂抹，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想著，一會兒一定要付款的。

師傅顯得非常興奮，壓低了嗓子湊近我說：“正想著要告訴你，香芬館要大改革了，都在傳說是你提的建議，集團上頭已經定了方案，周一就要公布然后招標了。”

“哦，這么大的事還是我提的我都不知道，這些天我忙著學成本費用會計，都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師傅，改革對于你來說，有什么樣的情況？”

師傅是湖北三峽庫區人，當年跟家人移民來到小城定居下來，嫁在了本地，性子還有些吃辣地區的風格，比較風風火火的。我猜她一定會參與到改革中的。她說：“香芬館一直掙不了什么錢，整個購物中心都沒有其他人感興趣，其他人更沒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招標的話應該沒有人和我競爭。”

“那改革方案會有前途嗎？”我還是最關心師傅的生計。

師傅指了指西北方向，說：“商場一樓西北那個拐角，離幾個客戶進出的大門都最遠，一直是各柜最不愿意要的地方，外面還有個櫥窗，櫥窗現在也是浪費，占用地方，因為廣告布簾更方便更便宜還好看，就是要把那個拐角劃出來一塊，櫥窗打掉做成對外單獨進出的門，晚上也能營業得久一點，在商場里面做既可以進出又可以加鎖的隔斷，開辟成一個香芬養生館，把香芬與美容美體結合起來，把生意做大。精油美容美體我專門學過，我是強項。”

我心里一陣激動，這不真的就是我寫的實習報告提議的內容嗎？那時管營銷的金總告訴我實施會很難，我都以為沒指望了。寫那篇報告，還有個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我想幫我師傅，把她的香芬事業做起來，最起碼也要能有購物中心銷售的平均績效才好。

我在報告里寫道：網絡經濟對實體經濟形成巨大沖擊，實體經濟并非就要被全盤擠壓，而是要像老豆腐一樣，擠掉水分----網絡經營得好實體競爭不過的部分，留下實體經濟的優勢----精華部分，因為，現實還是有很多事情是網絡無法替代的。這部分以前都不被傳統實體經濟重視，現在必須挖掘起來，升級換代。不升級換代也無法吸引人。

我例舉了三個方面的事例。

第一，就是我實習的香芬館。這個香芬館原來以賣精油為主，包括一些手工香皂，這類商品性價比不行，大多數普通人不能接受這么小量的東東價格還這么昂貴，小部分人還有過敏性鼻炎，更是避而遠之，所以原先香芬館根據受眾小，生意不興旺，被安排在電梯下很小的鋪面，茍延殘喘。如果延展香芬的功能，把香芬與美容美體結合起來，開辟一個精油SPA區，相對電梯旁公共場合，強調私密性，為穩定的中高檔消費人群提供長期會員服務，銷售就會被固定下來，畢竟人沒辦法在網絡上做臉部美容按摩和身體推油吧？

第二，開辟各種DIY區。現在物品豐富了，大多數商品價廉物美了，但現代人又開始追求起獨家打造與眾不同來。親手制作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東東，是好些人想要的，什么土陶燒瓷吹玻璃的，油畫水彩水粉裝飾畫，服裝裁剪毛衣刺繡，插花手串等等，一邊教一邊賣材料，利用寒暑假商場空調優勢，吸引大人小孩上店堂，增加商場人氣。

第三，開辦培訓班。比如花卉魚蟲養殖班，舞蹈班，烘培班，小兒國學班，讓小孩子穿漢服來上課，學習琴棋書畫，詩文歷史，再開展一些展示民族禮儀的活動，一來宏揚國學文化，民族傳統，二來滿足大家現在喜歡漢服的要求，給漢服文化有展示的機會。云云……

“太好了師傅，我相信那個要交給我師傅做，我師傅一定會成功的。那招標把握如何？”

“集團優先照顧自家員工，也怕沒有人響應招標，已經在我們大組動員過了。”

“除了香芬館改革，還聽說了其他方面的嗎？”

“香芬館現在的位置全給鮮花廊，媚兒師傅要把它搞成許愿區，讓客戶手寫許愿冊放什么時間膠囊，還有大自然體驗區，用花鳥魚蟲盆景模擬自然環境，教大家種花養草養魚。整體大改革說是還有下一步，要在樓上原來的會議中心那層，改建一些培訓班教室，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了。”

雖然我都不知道自己實習報告的提議已被采納進入了實施階段這樣的大事，于我也沒有獎勵，但我還是特別高興，一種被認可被肯定的成功，而且，我師傅和媚兒師傅都有了可能改變經營清淡現狀的機會，能為她們爭取到改變或許能提高收入，也是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