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的塞外征戰，扶蘇已經不是那個悲天憫人的長公子，來到北地兩年，每戰必身先士卒，在軍中聲譽頗重，亦立下不少戰功。其敏銳的洞察力與出色的指揮才能讓眾多的邊防將領自嘆弗如。而他所做的一切，只因為蒙恬所說的理想。

不錯，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的理想。

以前，他將理想寄托在哪個他只能仰望的存在：秦始皇

希望他能聽自己的建議，與民修養，輕徭薄賦。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一巴掌，他的理想不但未被接受，自己亦被調離咸陽，來北地做監軍。

但這都未擊能擊垮他，他也從離開咸陽的一刻知道，自己的理想只能由自己來實現，他左右不了秦始皇的意志。普天之下，也沒有人能忤逆他的意志。

從離開咸陽，踏上北地路途的那一刻，他也知道，那是帝王的一意志。他的理想，只有他登上那個位置，才能實現。

他扶蘇，也要天下圍繞他的意志運行。所以，兩年來，每戰皆身先士卒，愛兵如子。

這一切，只因為需要他要做出成績，不為別人，只為得到那個他一直仰望的人認可。獲得那個實現他理想的機會。

而這一切，隨著張羽的一封信，蒙恬的呵斥，煙消云散。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李斯的能量，而他的理念與李斯勢必不能共存。李斯的選擇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但他不知道，這一切來得這么快，而且選擇的還是不學無術的胡亥。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李斯會選擇公子高、公子成等。但卻沒有想過會是十八世子：胡亥。

“人心啊！”扶蘇看著長城外的曠野，心有戚戚道。

“公子！該吃飯了！”傍晚，夜幕開始降臨，忙完軍務的蒙恬來到扶蘇身邊。看著屹立在長城上的扶蘇，看著扶蘇身后端著飯食的士兵道。

“蘇還能吃得下嗎？寢食難安啊！”扶蘇扶著城垣，看著漸漸明朗的夜空，苦笑道。

“下去吧！”蒙恬聞言，示意身后的士卒退下。

“考慮得如何了？”蒙恬看著扶蘇問道。

“我還有選擇嗎？”扶蘇看著蒙恬道。

“沒有，不進則亡！”蒙恬搖頭道。

“是啊！不進則亡，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快。”扶蘇慘笑道。

“大秦每一個王都是從尸骨中站起來的。天下六國也是，公子的命運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

那個位置，你不上去，就只能做鋪路枯骨，因為你是擋在其他公子面前的石頭，他們繞不過你。

公子高、公子成……乃至十八世子，他們無論哪一個要登頂，公子你都是他們的第一個目標。你在一日，他們就沒有機會。除非你死，別無他途。”蒙恬嘆息道。

“老師，真要兄弟鬩墻，手足相殘嗎？”扶蘇茫然道。

他想坐上那個位置，但他不想沾著兄弟親友的血坐上去。那樣坐上去，是對他理念的否認。

“你沒有選擇，以你在民間的聲望還是軍中的影響。即使你放棄那個位子，幾位公子不論是誰坐上去，你都難逃一死。即使他們放心你，那些朝臣也不會放心。而且只要你還活一日，那些支持你理念的人也不會放棄。”蒙恬看著扶蘇搖搖頭嘆道。

“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你代表著的是長公子一派的身家性命，身系帝國未來數十年，甚至上百年國運。此時，你需要做出正確的選擇。”蒙恬看著夜空，低聲道。

“至于你說的兄弟鬩墻，手足相殘，只要你能拿下那個位子，這一切不都是你來決定的嗎？”

“弟子受教了！不論是為了手足之情，還是天下蒼生，亦或者我的理想。扶蘇這一次都不會在退縮，還請老師教我。”扶蘇聞言，鄭重對準蒙恬一禮道。

“公子請起，既然公子已經決定，那恬就算搭上蒙氏一族也要與公子爭上一把。爭一下未來數十年大秦國運。”蒙恬見此，鄭重承諾道。

“多謝老師！”扶蘇聞言，欣喜道。

“公子快快請起，自恬成為公子老師以來，公子與蒙氏一族早已榮辱一體，不必多禮。”蒙恬見扶蘇對自己拜禮，連忙將其扶起道。

“不論結果如何，還是得謝老師鼎力相助。”扶蘇搖搖頭道。

“今羽翼君能將此事告知，不知能否將他爭取過來？”扶蘇見蒙恬已經答應助自己登頂，遂請教起建立勢力來。而張羽，則是他心中理想的助力之一。

“他能將蕭何這樣的人才送過來，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至于爭取他過來，沒有可能。”蒙恬聞言，搖搖頭道。

“為何？難道真沒有一點希望？”扶蘇聞言，皺眉道。

“公子知道武安君吧！”蒙恬沉聲道。

“武安君白起？七國誰人不知其大名？但這與張羽有何關系？難道張羽是武安君后人？”扶蘇疑惑道。

“那倒不是。”蒙恬聞言笑道。

“世人皆知武安君白起，卻不知武安君親衛隊長張文。”

“張文？”扶蘇疑惑道。

“當年武安君破西河時，名聲大震，其麾下來了一個敬仰武安君的勇士。”蒙恬回憶道。

“那個人就是張文？”扶蘇問道。

“不錯，張文天生神力，勇猛難擋，剛入軍不久就名聲大震。不到一年就得到武安君認可，成為武安君的親衛長。每次武安君攻伐六國，戰局難下時皆遣其為先登。執行常人難以完成的戰役皆以其為前鋒。武安君自西河之后的戰役。戰績十之八九皆與其有關。”蒙恬回憶道。

“后來發生了什么？即使即使張文只是一個親衛，但有這樣的能耐，應該很有名才對！怎么后來沒人提起？”扶蘇疑惑道。既然是白起親衛，還是衛隊長，以白起的名聲，不應該如此默默無聞。

“這就要說起王上了！”蒙恬沉聲道。

“父王？難道此事還與父王有關？”扶蘇皺眉道。

“當年秦王不聽武安君建議在長平之戰后繼續伐趙，而是修養了一年再伐趙，導致邯鄲大敗。先王遂遷怒武安君，賜死其在杜亭。張文作為白起親衛，在白起死后，就閑賦在家。

在后來，成蟜公子通過太后聘請其為府中侍衛教頭，至于后來的結果，公子應該知道了。”蒙恬嘆息道。

“可這與父王并沒有多大關系啊？”扶蘇不解道。

“張文跟隨武安君南征北戰多年，乃是真正忠于大秦的忠義之士。而當時成蟜公子正與王上爭奪王位。后來陛下勝出，成蟜公子被貶道蜀中。但其還是不甘心失敗，遂準備聯合趙國發動兵變。

而成蟜叛亂必然會引起秦國動蕩。為了秦國安穩，張文背棄為臣本分，暗中通知了陛下，陛下才有所準備。在成蟜叛亂之前就制定好平亂方案。

雖然張文有功與秦，但也違背了為臣之道。于是其在通知陛下之后，就自殺謝罪了。”

“真是忠義之士！”扶蘇聞言嘆道。

“不想羽翼君還有這種身世，但為何老師說羽翼君不會站到我們這邊？”扶蘇十分不解。

“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當年就是陛下有意聘請張文做自己的護衛教習，卻被成蟜的人得知了消息。一心與陛下作對的成蟜便先下手為強。

你也知道，當時太后最在意的是成蟜公子，于是在太后的一聲令下，才造成后來的事情。

陛下一直認為是他害了張文，做了成蟜下屬。所以才通過末將將其送入宮的培養。不然你以為憑一個小小的不更就能成為大秦近衛侍郎？”

“而經過其爺爺張文一事后，張羽對于站隊這種事是不會有所表示的。且以羽翼君站在表現的能力來看。陛下也不允許他參加進來。除非一切塵埃落定。”蒙恬搖搖頭道。

“原來是這樣！”扶蘇點點頭道。

“那羽翼君能拜王賁將軍為師，也是因為父王嗎？”扶蘇問道。

“也有一些吧！關于拉攏羽翼君，公子就不要想了，作為陛下信任的內臣趙高都不敢拉攏他，可見陛下對他的看重，像羽翼君這樣的人才，是陛下留給下一代帝王的。現在碰羽翼君，得不償失。”蒙恬搖頭道。

“弟子明白了！”扶蘇點點頭道。

“明白就好，不過羽翼君能送蕭何這樣的人才過來，看來其還是看好你的。”蒙恬笑到。

“是嗎？那我可不能讓羽翼君一番心意白費。”扶蘇聞言，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