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無論是誰都很容易記住快樂，而煩惱則是很快就會被忘記，而所有的苦難，都會被人找到一個可以自我安慰的理由，甚至還被某些“心靈雞湯”鼓舞，相信某些“苦難”產生進步而驕傲。
老馮一路上和劉老四講解著他在汗流浹背中的收獲，也講著他在其中尋找到的快樂。
他們進入教室里的時候，里面同學已經來了不少，大多數同學都很自然而然和自己熟悉的同學們聚成一堆熱情洋溢的聊天。
“前幾天，我和我哥去學游泳去了……”
“是嗎？游泳好玩嗎？”
“游泳池深嗎？”
“游泳好學嗎？”
“還可以吧。有一定難度，不過只要有人教，很快就能學會一點……”
……
一個明顯被曬黑很多的男生被一些同學包圍著，他有些傲嬌地宣布了最近他的重要事件。
在北方，大多數人都是旱鴨子的情況下，游泳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特長，而在這個年代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非常高雅的運動。
就像劉老四，即使是想鍛煉身體，最好的選擇就是早起來晨跑，而對于老馮同學，如果他敢去鍛煉身體，絕對會被他父母親笑話。
“吃飽了撐得慌，有那個時間為什么不替家里多干點活呢？”
聽著這么高大上的話題，老馮也很自覺地停止了他自以為豪地夏季勞動故事講述，因為他自己其實也清楚，他和這個同學假期為什么會有不同的選擇。
他家窮！而對方家境不錯！
“別想那么多，我假期其實也在打工掙錢了。像咱們這樣家庭條件的，誰有那個閑情雅致啊？”
劉老四順口安慰了一下老馮。
“嗯……”
老馮一下子就變得有些沉默憂郁了，又恢復了些許原來在班里的樣子，就是他有補丁的衣服部分也被他下意識掩藏了一下。
劉老四明白了，可又能怎么樣？窮人家的孩子都被逼著早早地就想著辦法掙錢養家糊口，不是因為他們懂事，而是餓肚子的感覺逼著而已！
沒有什么閑情逸致，也沒有什么時間去關心其它的愛與不愛，好與不好的問題，所謂愛好都是有了時間，吃飽穿暖和之后才有的。
而對于87年更多像他們這樣普通人家的孩子來說，解決眼前最基本的生存問題才是最急迫的。
菜里多一點油水，偶爾吃點肉，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其它的不過是奢侈，不說別人，就是他們自己也知道不能多想。
劉老四和老馮一起默默地走到后排自己座位，一前一后。
耳不聽，心不煩，能怎么滴？
“老劉，你暑假作業做完了嗎？能借我抄一下嗎？”
老馮在后面低聲問道。
“我也沒怎么寫呢！也是準備過幾天再抄。”
劉老四有點不好意思地扭頭低聲說。
“不是吧？你學習好怎么也抄作業啊？”
老馮一臉懵逼地問，稍后又是一臉懷疑地看著劉老四。
“呵呵……，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該學的我已經學好了，不想學的也不愿意浪費時間。暑假作業里關于數學的部分太簡單，我不想寫。語文是不太會，抄別人的和抄課本上的也沒有什么區別，英語稍微做了一些，其它課程的，那就是個抄，抄書和抄同學的也沒什么區別。”
劉老四有些無奈地解釋說，不解釋清楚，老馮肯定是要有誤會了。
“呵呵……，我以為只有我這種學習不好的才抄作業，原來你也這樣。”
老馮一臉嫌棄地說。
“對不起啊！辜負同志們的信任了，可要不是這樣，哪有那么多時間學習更多的課外輔導書啊！”
劉老四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哥哥姐姐們到處給他收羅了不少同學們的參考書，那一本不讀都覺得有些可惜。
哥哥姐姐沒事干了，也都喜歡“輔導”他，過一下當老師的癮，順便彰顯一下他們對家里小弟的關愛。
尤其是今年夏天，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輪番轟炸，劉老四第一次感到了累！
當一個合格的小弟也不是容易的！
劉老四自己一本參考書都沒有買過，可如今家里面兄弟幾個自己做的書架上已經擺滿了從初中到高中畢業的各個科目的參考書！
參考書從八一年出版的，一直到最近一兩年的都有，不少書上都寫滿了各種心得體會總結，原本的一本書至少有了兩三本書的厚度！
其中最少的就是關于語文的，不僅僅是因為語文參考書本來就少，好的語文參考書當然就更少，關鍵是劉家兄妹幾個誰的語文成績都不太好，即使是很努力了也都是勉強及格。
“考試成績好不好可是看總分的，與其投入很大的時間精力想辦法提高很不擅長的語文，還不如把大部分時間投入產出比比較高的其它功課上呢！”
劉家學習最好的大劉曾經如是說，作為學習遠不如大哥的他也只能選擇相信了。
而且還因為精力有限，還需要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中考考試的科目上，其它不算升學考試的科目，劉老四就主動放棄了。
至于說抄作業，那就更沒有什么問題了，除了語文英語，劉老四一般都是抄。
而且還是能不寫的就不寫，能抄的絕不自己找答案寫。
“老劉，還是你活得實在啊！有用的多學點，沒有什么用的主動放棄，挺好！”
老馮聽明白了，也是有些理解了，畢竟那些副課雖然平時也算排名，但是最終升學考試卻沒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該怎么辦！
“你也可以……”
劉老四順口勸了一句，剛剛開始就被打斷了。
“我還是算了吧！就憑我，再怎么學也不可能考上中專，我又沒有城市戶口，技校又不讓我考，高中家里不說我也從來沒有想去上。能夠辛苦勞作多掙點錢，讓我弟我妹未來有了機會再說吧！唉……”
老馮一臉惆悵地放棄了，不過劉老四倒是十分理解。
87年農村戶口的初中畢業生考中專有多大的難度系數？
說句不好聽的話，劉老四自己都覺得那是一點都沒有可能，差太多了。農村戶口的中專錄取分數線比城市里的學生高至少有六七十分，不補習兩三年，誰能考上啊？
至于說整體錄取率更是低到有百分之五左右，而農村戶口的錄取率絕對不會超過百分之一二。
劉老四也覺得不好再說什么了。那里都說人人平等，可事實上所有人都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怨誰呢？
簡單快樂的少年時光一去不復返了，人慢慢長大以后煩惱也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