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這么回事。”

這句話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是暈陶陶的，楊老太爺和周家還有這么一段過往？

還有婚約？

一屋子的人竊竊私語，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震驚人了，這些叔叔輩的人臉上都掛滿了錯愕之色，楊家和周家竟然還有這么段淵源，可這么多年也從來不曾聽人提起過。

楊老太爺吧嗒吧嗒，一個勁的抽煙，眉頭都擰到了一起，臉色頗為難看，陰沉的厲害。

攥著扶手的手掌微微有一些顫抖，手背上青筋突起。

在這個氣氛之下，一屋子的人都顯得壓抑不已。

唯獨這個周大管家好似不受這個氣氛的影響，微微一笑，從懷里取出了一張泛黃色的紙，“這次晚輩來，也正是為了這個事。”

周大管家把這份婚約小心的放在了桌子上，這紙張已經泛黃，但上面的字跡依舊清晰，可以看出，落款分別是周晚林，楊知北。

“這份婚約楊老太爺應該還記得，不出意外的話，另外一份也應該在老太爺手里吧？”

楊老太爺并不吭聲，而一側的楊奉先心頭卻是一沉。

周家為了這個事上門么？

楊家和周家有婚約，但是卻沒指名道姓是誰，按輩分排我是長孫，也就是說是周大小姐和我的婚約？

而我這次又一次落第，還被道臺大人懸榜斥責，成為兩江省讀書人之間的一個笑談，那么這次周家人來的目的，這就不言而喻了！

楊奉先袖子里五指不禁微微攥緊，仿佛感受到有一些奚落的目光向著自己看來。

對周大小姐楊奉先可以沒有感覺，但是父親的顏面怎么辦？

這要是真的，父親豈不是要顏面掃地？楊家也要跟著聲名狼藉？

扭頭一看，一側楊唯臉色漲紅，這肩膀顫抖的厲害，一張發黑的臉上擠滿了殷紅的血。

無視楊家這些人的想法，周大管家道，“我家小姐年方二八，已經到了待嫁之齡，這次因為這個事，家主特別看重，特命我親自趕來一趟。”

“不要再說了！！”楊老爺子突然漲紅了臉，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像是一頭發怒的老獅子，他手攥著這個扶手，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臉色鐵青，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周大管家臉色一變，立馬閉嘴不言。

“周大管家！”楊老太爺身子發抖，撇過頭去，震怒不已，但依舊是咬牙切齒的道，“我楊家自知門第淺薄，不配和周家攀龍附鳳，事實上，我楊家也從來沒有過此念，這么多年來，我楊家一直藏身在這個潭鄉，就是為了怕周家找上門了。”

“周小姐現在已經到了待嫁之齡，這份婚約才是鎖住她幸福的關鍵吧，老夫明白了。”

“不就是解除婚約嗎？老夫我允了！”

楊老太爺攥緊茶杯的手，握緊又放松，放松又攥緊，幾欲攥出裂痕來，滿臉都是屈辱和漲紅之色，說完這句話，楊老太爺人一下子似乎蒼老了十幾歲，頹喪的吐出一口氣，周家此舉，不亞于是登門打臉。

楊家門庭小，這次好不容易出了一個秀才，還沒風光上半點，但這個事要是再傳開，巡撫周家親自派人登門，來解除婚約，楊老太爺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從此以后，楊家才真的是顏面掃地！

“楊老太爺。”周平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肅容，一抱拳的道，“楊老太爺誤會了，在下此行來，并不是為了退婚的。”

“嗯？”楊老爺子不禁一愣，只見周平在燈火之下鄭重的道，“我周家乃禮儀之家，書香門第，豈能背信棄義？周老爺子雖然已經仙去，但是我們巡撫大人依舊愿意踐行當年的諾言，所謂‘君子一諾，重于千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周某這次來，就是為了小姐嫁入楊家之事。”

“這是我們小姐的生辰八字。”

周小姐，姓周，名璐，周璐，年十九，周家獨女，沒有哥哥姐妹，是周家掌上明珠，從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又頗有主見。

京都派人來提親的大戶人家，乃至王侯世家，幾乎要踏破了周家的門檻，但是周巡撫也全部拒絕了。

一句話，整個楊家都震驚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這。。”

誰也想不到，堂堂周家竟然不是來退婚的，而是來定親的！

一個巡撫之家，和一個小小的楊家！

短短的片刻之間，楊老太爺臉色陰晴不定，變幻了多次，最后震驚的吐出一口氣，周平道，“在下只是先來告知一下楊家，過些日子，周家就會派媒人上門，屆時，另外會有人來詳談。”

“這。。”楊老太爺人還是暈了一下，“不知道周家這次是要和我楊家哪一位孫子輩的人結親？”

周平的目光從在場的人身上一一看了過去，微微一笑，“這在下就不知道了。”

楊奉先在一旁沉默。

可這答案再明顯不過了。

楊家自己這一脈屢次落第，名聲傳遍兩江省，為人恥笑，周家除非是腦袋不好才會選自己，辱沒門庭。

而這次楊家剛出了一個秀才，周家就立馬登門了，這個潛臺詞再明顯不過了。

楊奉先并沒有恬不知恥，覺得周家看上了自己，自己立馬要飛黃騰達攀龍附鳳了。這一點，只要看二叔家的表情就知道了。

盡管不明顯，但也能看出二叔一家人已經激動到不行了。

尤其是那楊昭，臉色漲紅，人暈陶陶的，差點說不出話來。

“時間不早了，在下就先說到這，告辭。”說著，周平起身，一抱拳的道，見楊老爺子要送，周平連忙道，“楊老爺子請留步。”

“還有一些嫁妝，等事情敲定后，我們擇日就會送來。”

“留步，留步。”說完，周平掛著禮貌之微笑，拒絕了楊家任何一個人送他，這才一步步走了出去，到周平上車，馬車在五十家丁的護送下離去，楊家人這才算是如夢初醒。

“我們楊家要和周家的人結親了？”楊家之人無不是歡天喜地。

一日之間，楊家就徹底鯉魚躍龍門了啊。

“不要太過浮躁。”楊老太爺先喝罵了一句，但是心緒依舊是不定，不斷的喝茶，可見他內心是何等的不平靜，周家這一次上門不是來退婚，而是來定親的，這點大大出乎了楊老太爺的意料。

“難怪童先生在我走之前和我說那么一番話，原來是這么個意思。”楊奉先低下頭去，回憶起童先生在自己臨走時叮囑的話。

再看了一眼那一側燈光之下，臉色紅潤的楊昭。

即便是楊奉先也不得不感慨，這個楊昭的命是真的好。

娶到周大小姐，自己就算再苦讀十年，高中進士，也不及他。

“不過，人各有命，一半人為，一半天命，有人命運好，出生就是順風順水，有人則是終生坎坷，沒什么好說的。”

如果因為這個事而心緒不寧，生出妒忌之心，這才是真的讀書沒讀到家。

楊奉先默默警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