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人歡天喜地地拿了錢,和關青山約定明天早上八點多鐘在村委會匯合之后,就走了。關青山則留下來跟村支書簡單詢問了一下關于鄧家的情況。村支書基本有問必答,說鄧家家一家人基本上算是母慈子孝,兄弟和睦。包括那個弱智的鄧山,雖然對外人防備心很重,但只要旁人不惹他,他也不會主動行兇。而且鄧山對他那個年邁的老母親非常孝順,幾乎就是千依百從,從不違拗。
村支書對著關青山感慨道:“你別看鄧山傻,腦袋瓜子不會轉圈,但他其實什么都知道的。跟警察同志你說個笑話,這傻子最愛干的事就是偷看女人洗澡,這也算是他們家唯一丟人的事情!不過這個也能理解,畢竟二十幾歲精壯的大小伙子,哪能不想女人呢?只可惜他又丑又傻,沒有哪個女人肯嫁給他。”
村支書原本笑呵呵地說到這里,忽然換了話題,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只可惜了鄧泉,多好的一個人啊。又精明,又能干,不僅對兩個弟弟很關照,對全村其他人也很熱心的。只要是他能夠幫忙的事情,全村不管是誰找到他面前,他都會全力相幫!可偏偏……怎么就會出現這種意外呢?一個這么又好又能干的人,居然就成了一個殘疾,唉!”
村支書一邊嘆著氣,一邊搖著頭,言語之中透露出了極大的惋惜。
關青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鄧泉之所以會從村子里搬走,或許不僅僅是因為無法再干力氣活,更因為他從村里人仰望的對象,突然變成一個需要人幫助的殘疾,他根本很難面對這種心理落差。而從村里人,包括村支書對他的交口稱贊來看,他真的會是殺人兇手嗎?
關青山想了想,問道:“那你們村里最近一二十年有沒有失蹤人口,又或者鄰近的村子,有沒有聽說有失蹤人口?”
村支書皺著眉頭想了想,搖頭說道:“沒聽說過啊。前幾十年咱們山里人時不時有人走失,這可不是什么稀罕事,畢竟那時候山里還有很多野獸,再說進山采藥打獵不慎失足也是常有的事情。可現在大一點的野獸幾乎絕跡了,而且政策規定不準再隨便打獵了。再加上生活本來就比從前好了太多,現在也就是那么幾個身手特別好、能夠采到松露石斛之類珍稀藥材的人才會進山。所以近一二十年,真沒聽說過有人口失蹤。”
村支書說到這里,忽然停頓了一下,打量了關青山好幾眼后才問道:“趙同志這次來,不會還是在調查鄧泉有沒有殺人吧?其實那都是小孩子的胡說八道,我敢打包票,像鄧泉這樣好的人,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
關青山也希望鄧泉并沒有做出什么違法犯罪的事情,可是朱小強那異乎尋常的表現,卻讓關青山不得不繼續追查下去。
關青山沒有跟村支書多說,只是含糊地跟村支書打了個哈哈后,就朝著鄧泉所在的鋸木廠趕去。他知道鄧家人并不待見自己,所以也懶得去跟鄧家人要鑰匙了。
到了鋸木廠后,關青山先是查看了一下鋸木廠,還是沒有任何的發現。之后關青山便打開下邊那棟房子的門鎖進去。幾個房間都維持原樣,沒在有類似“女鞋”之類的物品出現。
關青山看著那個黑暗的小房間內堆滿的爛木頭,心想反正時間還早,不如將這些爛木頭搬出去,看看下邊是否藏有什么秘密。他當然不會將這些爛木頭搬到山梁那邊的鋸木廠去,而是直接堆放在房子后邊。
只是那間房子里堆的爛木頭實在是太多,關青山忙到天色漸暗,才搬了一半都不到。所以他決定暫時歇工,簡單吃了些東西,便到大睡房仍舊躺在那塊木板上歇息。關青山照常跟未婚妻聊了會兒天,正想起身拉滅電燈,卻在瞥眼之間,看見窗玻璃之上,映著一張丑陋的人臉。
即便是關青山從前曾經遇到過類似的情形,他仍然被嚇得叫出聲來。幸好他一叫之后,那個緊貼著窗玻璃的人臉,立刻向后退開,隱入外邊沉沉的黑暗。關青山毫不遲疑,立刻拉開睡房門沖進客堂,再打開大門往外看。
他看見一個黑影正迅速向著右前方移動,很快消失在樹叢之內,那是鄧山。
雖然剛剛只是瞥了一眼,可是關青山已經可以確定,那張丑陋的人臉,正是鄧山。他的心里有些歉疚,想著鄧家人倘若跑過來質問自己,為什么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就擅自住進他們李家的房子,那關青山真是無話可說。
所幸鄧家的人沒再出現,關青山關了電燈躺在木板上,一時間心潮起伏,又將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在心中梳理一遍。然后關青山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個小玻璃瓶!
玻璃瓶里裝的東西,已經初步確定是螢火蟲,這跟關青山之前的揣測相吻合。
趙嵐嵐說她看見的鬼火,實際上就是螢火蟲在玻璃瓶里發光而已。可問題是,關青山昨天親眼見到過朱小強“鬼上身”的情形,那是很標準的“鬼上身”癥狀。而鬼上身的人是不可能有很清晰的思路的,因為一旦鬼上身,人類原有的靈魂,會對鬼魂形成干擾。
所以鬼上身的人,都會跟昨天朱小強發作時候那樣,翻來覆去念叨一兩句最令它冤魂不滅的簡單詞匯。而那小小的四歲小孩,不僅利用螢火蟲營造“鬼火”幫助照明,并且設計出一連串復雜而細致的謀略,誘使鄧泉走進鋸木廠,并且撲倒在鋸臺上。
那絕對絕對,不可能是一個鬼上身的人,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可如果不是鬼上身,那小小的四歲小孩,又怎么會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處心積慮,謀害他的親生父親?
完全說不通!不管是不是鬼上身,都說不通。
除非——
關青山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而這可能,幾乎就是大膽至極!
以至于連他這個“超自然研究協會”的調查人員,都禁不住連抽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