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高考，丁谷一緊張得看不下書。她放下書本，走到廚房，看見媽媽正在燒晚飯。

媽媽拿出六個蛋，其中三個是咸鴨蛋，三個是雞蛋，她先把咸鴨蛋打開放在碗里，接著將三個雞蛋敲開也放入碗中，這種燒法丁谷一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好奇地問媽媽：“您這是干什么呢？”

谷華說：“做狀元蛋呀，六個蛋放在一起就表示六六大順啊！”

丁磊在客廳一聽，心里一驚，馬上叫道：“谷一，來一下。”

“爸，干什么？”

“普法欄目劇來啦，快來看。”丁磊指著電視說。

“我要看書。”丁谷一準備回房間。

“別呀，這個電視劇很好看的，看過后再說。”

“好的。”丁谷一一直喜歡看普法欄目劇，只是學習太忙，沒有時間看。

丁磊乘機來到廚房對谷華說：“不能說跟高考有關的詞句，免得剌激著女兒，你忘了梁醫生的勸告？”

“嗯，我知道，剛才說漏了嘴。”

電視劇剛看完，媽媽那邊叫吃飯了，丁谷一跑過來一看，哇塞，今晚的菜真豐盛，有紅燒豬腳、清蒸螃蟹、魚頭燉豆腐、黑木耳炒山藥、清煮西洋花，還有所謂的狀元蛋，這些菜她都喜歡吃。

丁谷一問：“媽媽，今天是什么日子呀？燒這么多菜。”

谷華說：“媽媽難得今天在家，好好燒些菜來吃吃。”

“別說啦，肚子有些餓，快點吃飯。”丁磊喊道。

飯后，谷華收拾好家務，對女兒說：“我們去樓下散散步，好嗎？”

“不，吃得太飽啦，要在床上躺會兒。”這是丁谷一的習慣，一旦吃飽就躺在床上不想動。

“好吧，我和你媽先下去走走，等會兒你也下來，外面很涼快的。”丁磊希望女兒出去散散心，緩解大戰前的心里壓力。

下午剛下過一場雷陣雨，地面熱氣降了不少，但空氣依然悶熱，人走著，仿佛走在一個桑拿室內，渾身汗濕濕，很難受的樣子。

谷華問：“你看過明天的天氣嗎？”

“剛才電視中預報，明天陰轉多云，下午有雷陣雨。”在丁磊的記憶中，歷年高考期間似乎都是這樣的天氣。

“這個的天氣不利于高考，悶熱容易造成情緒煩躁，還是痛痛快快下場暴雨，讓人爽快些。”谷華擔憂起來。

“這你到不用擔心，上午我們去看過考場，教室里都有空調的。”

“女兒的考場在哪里？”

“理科班放在一中，文科班放在隔壁的職技校。”

“怎么在職技校呢？在一中多好。”谷華差點喊起來，放在自己學校考試，對本校學生來說大大有利，熟悉的環境使人心安，這就是地利呀。

“以前會考，英語聽力考試，女兒都在職技校的，她對職技校的環境不陌生，無所謂地利之分。”

“那我明天回去上班，不用陪考？”谷華問。

“你回去上班吧，以前都是我一個人照顧女兒的，突然兩人都在一起，女兒反而不習慣。倘若無意之中詢問起女兒的考試情況，多不好，我們的最大的目標就是女兒能順利地完成高考，考得好壞則是次要的。”

“即便上班，我也不會安心的。”谷華內心充滿不安感。

“你這種情緒是非常危險的，千萬別讓女兒受到感染，記住，淡定，淡定。有什么情況我隨時向你匯報，行嗎？”

“唉，我就是放心不下。”在這樣危急關頭，叫人淡定，談何容易？

“一切要順其自然，晚上要裝做輕松的樣子，催女兒早點休息，其他的你不用管，好嗎？”

“好，我盡力而為。”

“不行，一定要做到，這關系到女兒明天的考試，切記，切記。”

六月七日終于來臨，丁磊悄悄地起床，跑到陽臺上看天氣，天色陰沉沉的，沒有一絲絲風，這又是一個悶熱的天氣，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如有好天氣，窗臺上的鳥兒早就叫得歡了。

他開始準備早餐，牛奶加餃子，女兒特別喜歡蒸餃，昨天下午特地為她包的，另外，他泡好西洋參涼著，等會兒裝到水瓶里叫女兒帶去。

考試九點鐘正式開始，八點四十五分鐘入場，第一天考試要早點去，因準考證在班主任徐老師手里，需要取證，徐老師約定在職技校噴水池旁邊等大家。家里到職技校需要八分鐘，這樣算下來女兒八點鐘從家里準時出發就行，丁磊掏出手機一看時間，現在是六點四十分鐘，讓女兒多睡會兒。

不到十分鐘，女兒打開房門出來。

丁磊看見了就說：“時間還早，你怎么不多睡會兒？”

“醒了，睡不著。”

“爸，今早吃什么？”

“煮餃子，都準備好啦。”

“嗯。”女兒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漱。

谷華也出來，丁磊拉她到書房，問：“女兒睡得怎樣？”

“還可以吧，只是很早醒啦。”

丁磊建議女兒八點鐘出發。

“還是走吧，在家里呆不住。”丁谷一想早點去考場。

一中至職技校的路段全面封鎖，車輛不得通行，交警指揮車輛繞行，由于送考家長事先沒有了解路程，路口車輛堵塞厲害，好多考生就地下車，在另一位家長的陪同下前往考場。整個路段人流滾滾奔向考場。

目送著女兒走進考場，丁磊就回家，上午考的是語文，這是女兒的強項，每次考試女兒的語文成績都排在年級段前五名，只要發揮正常就行。

說不擔心絕對是假的。丁磊想躺在床上補個覺，根本睡不著；打開手機看信息，沒勁；看看電視，沒心思。媽的，還是去考場外候著，找個家長聊聊天打發時間。

平時等候恨不得時間快些，可今天丁磊卻相反，恨不得時間慢些，讓女兒有足夠的時間做題目。結束鈴響起，意味著上午的考試結束。

丁磊接上女兒就回家。丁谷一高興地對丁磊說：“爸爸，我們班主任徐老師今天真的穿紅色旗袍啦。”

“什么意思？”

“爸爸，你不會說不知道嗎？網上早傳開了，高考第一天老師與家長要穿紅色旗袍，意味著開門紅、旗開得勝。”

丁磊聽女兒一說，才明白早上有許多女家長們穿著紅色旗袍，原來有這么個意思。

“那第二天、第三天穿什么？”丁磊問。

“第二天穿綠色的，意思是一路通行，一路順風。第三天穿灰黃相間的衣服，意思是走向輝煌。”

“有意思，這些天賣旗袍的店賺大嘍。”丁磊笑著說。看著女兒又說又笑，不用問就知道女兒今天上午考得不錯，他立即將情況通報給谷華。

“不可得意忘形，下午的文綜、明天的數學是關鍵，至于英語與模塊都不成問題，你不要掉以輕心，記著，一定要女兒午睡。”

“YES。”丁磊說。

中午下了一場雷陣雨，太陽出來了，熱灼灼的晃人眼，氣溫依然沒有降下來。丁磊將空調溫度稍微調低一些，他對女兒說：“肚子上蓋著被子，放心睡一覺吧，爸爸給你盯著時間。”

下午考的是文綜，總分是三百分，是舉足輕重的考試科目，丁磊想送女兒去考場，

丁谷一說：“爸爸，你不用送，我跟小區的同學約好了，我們一起去。”

“好，爸爸送你到小區門口，但不要跟同學對上午的答案，知道嗎？”對答案是大忌，會影響下一場考試科目。

“知道。”女兒跟同學一起走向考場。

丁磊不放心，偷偷地跟著。考場外依然站滿送考的家長，他們正在熱烈討論上午作文題目，“‘文章與人品’的討論是有難度的，如果考生知識面不廣，很難寫出好作文。”

“難是難點，但考生不會失題，基本分總是有的。”

……

丁磊聽了一會兒，感覺沒意思，作文的好壞考生的文才固然起決定性作用，但閱卷老師的喜好也是很重要的，對沒有標準答案的題目開展討論，白費時間。

站在太陽下很難受，周圍的樹蔭處幾乎被早來者占領貽盡，丁磊只好走到對面一家小酒店，老板熱情邀請：“孩子高考吧，進來坐坐。”

丁磊進去，里面已經坐著不少家長，老板打開電視，打著空調，讓大家休息。高考似乎成了一把通用的心靈鑰匙，把大家的心粘在一起。

“出來了。”有人喊著，大家一起又涌向考場門口，領著孩子回家。考生走得差不多了，女兒還沒有出來，丁磊心里一涼，會不會出意外？他想進去找找，門衛不肯放行，他焦急地等著。

“爸。”女兒終于出現在眼前。

丁磊問：“有事嗎？”

“沒有，剛才感覺肚子有點痛，上了一趟廁所。”

“現在感覺如何？”丁磊問。

“好啦，回家吧。”

快到小區門口時，丁谷一說：“爸，我們班的洪教授猜著一道題啦。”

“洪教授？”

“他是我們班的同學，緝號叫‘洪教授’，我們在等待進考場時，大家相互討論試題，洪教授想考考大家，他特地出了一題考大家，結果試卷中真的有這一題，您說神不神？”

“有這種事？你會做嗎？”丁磊緊張地問。

“當時，我剛好站在洪教授旁邊，有好多同學不會，洪教授報出答案。不過，我也曾看到這個題目，只是答案記得不全，經洪教授這么一說，我無意中記下了。”

“那你答對了？”

“嗯。”

丁磊聽到女兒肯定的回答后，心花怒放，當然不能表露出來，谷華早就警告他不要得意忘形。

晚上，他將這件事告訴妻子，兩人著實高興了一會。

高興不了一會兒，撓心的事就來了。岳母打電話給谷華：“明天谷鋒離婚案開庭，你們夫妻兩人一起過來。”

谷華問：“在哪里開庭？”

“在區法院。”

“你們知不知道谷一這兩天要高考嗎？能不能稍停一兩天？”谷華生氣地說。

“瞧你說的，法院又不是我們家開的，什么時候開庭還征求我們的意見？你們只有這么一個弟弟，你們一定要過來幫忙。”岳母反復叮嚀。

說起弟弟，谷華真的很無語，爸爸三代單傳，媽媽又一口氣連生兩個女兒，爺爺奶奶一臉不高興，弟弟的來臨，無疑是老谷家的最大喜事，老谷家把萬千寵愛給予弟弟。嬌生貴養的結果使谷鋒成為一個油瓶倒了都懶得去扶的角色，普通高中上不了只上職業高中，讀著讀著又要綴學，千求百拜才勉強混到畢業。岳父看著這不成器的兒子，只得以提前退休來換取給他一個正式工作，到信用社工作二年后，新主任看在老主任的面子上，給他安排到信貸崗位。谷鋒整天跟老板們稱兄道弟，出入酒店娛樂場舍，一味地跟他們講江湖義氣，無原則地貸款。

主任提醒說：“谷鋒，貸款要嚴格把關，注意企業的生產經營風險分析與評估。”

谷鋒說：“主任，你放心，我是嚴格審核把關的。”

“貸出去的款子如果收不回來，造成呆帳，要追究信貸人員責任的。”主任再次提醒他。

“我知道，我來負責。”谷鋒信心滿滿的。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主任不好再勸。

谷鋒依然我行我素，他不知道這些跟他稱兄道弟的老板們看中的無非只是他手中的貸款權力，一旦遇到經營不善，那貸款只能泡湯，結果造成大量的呆帳和死帳，單位只得讓他下崗，負責清理逾期貨款并只發基本工資，什么時候把欠款追回什么時候才發放獎金。一個月千把元的基本工資根本不夠谷鋒開銷，他就開始炒股，越炒越虧，欠下巨債，家里人湊足錢給他還債，誰知他賭性難改，屢炒屢敗，家里人也無法堵住窟窿。

丁磊告誡谷華：“不要再管你弟弟的事了，否則會把我們拖進深淵，我們供不起這尊菩薩。”谷華前前后后替弟弟還了不少錢。

弟弟與冰冰鬧離婚這是遲早的事，谷華早已預料到有這么一天，她內心上支持弟媳，都是女人，要不是實在過不下去了誰愿意走到離婚這一步，弟弟的所作所為有失一個男人的基本責任感。只是小侄子怎么辦？

谷華勸冰冰：“你離婚后，小華怎么辦？你難道叫孩子生活在單親的世界里，能不能為了孩子忍一忍？”

冰冰哭著說：“姐，我忍辱負重這些年還不都是為了孩子，我已經忍無可忍啦，再忍下去，我會瘋的，甚至會自殺。姐，這樣吧，小華跟我，我會好好培養他。”

“這你想都不要想，我爸媽會同意？要離婚，你必須放棄小華的撫養權，否則，這婚離不成的。”

“姐，小華是你的親侄子，你難道不為他著想？小華跟這樣的爸爸還不毀了他？”

谷華無言以對，但她知道爸媽一定不會放手的，谷鋒也不會放手，這個離婚注定曲折與艱難。

丁磊問：“怎么辦？明天如何應對？”

谷華知道媽媽的脾氣，如他們不過去？今后甭想安寧，她會數落他們一輩子，她反問：“你說呢？”

“去是一定要去的，要不然你媽……，我的意見是你去，我在家里照看女兒。”丁磊不想卷入這場離婚官司，做人得厚道，象谷鋒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妻子，當然這話不能說出口，放在心里就行。冰冰確實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忍了這么多年，不容易。

盡管他們小心翼翼地說話，但還是被女兒聽見了。丁谷一走進房間問：“舅舅與舅媽離婚，哪小華怎么辦？”

谷華趕忙說：“他們吃飽了沒事干，鬧著玩的，媽媽會勸道他們的，你放心。”

丁谷一將信將疑地問：“真的？”

“你媽什么時候騙過你？好啦，準備睡覺。”丁磊說。要是影響到女兒明天考試，真是罪惡滔天，唉！丁磊心中充滿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