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每周一到周五的下午時間里，婷婷都可以偷一些時間不在教室里，有時候曹老師會敲敲玻璃，婷婷就會騰的從凳子上站起來，示意一下老師就趕到練舞室去。跟同學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也就聽不到他們都在聊什么，心里清凈了不少，每天聽著音樂，跟著老師學習動作，心情也好了不少。

穿著白體恤，散腿褲，婷婷動作很自然流暢，伸展的幅度和每個動作都很到位，已經學會一半了，其他班級下課的時候總有人扒著練舞室的窗戶往里看，窗戶是緊閉著的，外面的人只能通過玻璃往里看，這件教室閑置很久了，窗戶也沒有人擦拭，所以看得也不是很清晰，但這并沒有阻擋大家的熱情，屋子里的人休息時間和下課時間是不一致的，所以外面的人總能實實在在的看上10分鐘，他們覺得新奇，好笑，又很羨慕。屋里的舞蹈演員也知道這么多人正在注視著她們，全都更努力的練習做動作，生怕跳的不好被看了去。

“啪嗒”汗水順著婷婷的側臉掉在地上，她也來不及去擦，轉身，彎腰，再起身，眼神跟著手尖的方向，仿佛看到窗外有一個熟悉的影子，在層層人墻的后面，是鐘青嗎？婷婷動作停了，她陷入了和那個影子的對視中。

“啪！”曹老師一下拍停了音樂，“婷婷，你怎么不跳了？”

“啊......”婷婷忽然回過神，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和其他人不一樣，而自己是被老師特意叫到這個領舞的位置上的，

“對，對不起老師，我方才溜號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婷婷左手抓著右手的手肘，非常內疚。

“嗯，大家都累了吧，看你出汗最多，外面現在是下課時間，也特別吵，這樣吧，先休息10分鐘吧。”曹老師笑呵呵的，一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這讓婷婷更不好意思了，其他人都坐在墻邊的凳子上休息去了，婷婷站在原地，側臉望向窗外，剛才那個影子已經不見了，剩下的看的人也不多了，里面的人不跳了，自然也不看了。婷婷坐在地上，用手背擦了擦汗水，“我一定要跳好，一定要堅持到最后，我絕不能放棄。”

今天的練習結束了，舞蹈的一半都學會了，這可是很了不起的成績，這段舞蹈分兩段，第二段和第一段大致相同，只是個別動作稍不一致，也就是說完成了前半部分的舞蹈練習，后面只要再重復做一遍稍加調整就可以了，相當于已經學習了全部，之后只要再每天重復的練習幾次，直到熟練為止就可以了，這時候距離演出還有兩周的時間。還有幾分鐘放學，婷婷回到教室，先看了看班級里，大家都在自習，鄭老師坐在前面的凳子上看書，吞了吞口水，婷婷敲了門。

“進來吧。”鄭老師將書放起來，看著走進來的婷婷。

生怕鄭老師挑毛病，婷婷進門后低著頭，盡可能的不引起老師的注意，再撐幾分鐘就放學了。

“站住！”完了，老師叫住了她。

“怎么了？老師。”

“呦，我們的舞蹈演員回來了，咱們同學怎么都不歡迎一下啊？”

同學們稀稀落落的鼓著掌，這其中羞辱人的做派，婷婷敏感的一下就慌了，站在講臺旁邊不敢動。

“你說你跳的再好有什么用？到時候去鎮里比賽，我們也看不到。”婷婷依舊沒有說話。

“來吧，還有幾分鐘放學呢，事先給大伙跳跳吧，我們可是一個集體呀。”鄭老師讓婷婷現在立刻馬上跳給大家看。如果鄭老師態度再好一點，也許沒什么問題，可是從進門到現在的語氣語調，說話的內容，都讓婷婷覺得老師是為了戲弄她，讓她出丑，鐘青就坐在下面，而她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舞蹈，在一群嘲笑她的眼光中，明明知道如此還要繼續舞蹈，婷婷幾乎是噙著淚，走上講臺，沒有音樂，沒有拍子，婷婷一點一點的，做著早已熟記于心的動作，一套動作做完后，婷婷是半蹲著姿勢，舞蹈結束了，她不知道該不該起身，這時班級里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還有幾聲年輕的哨聲，婷婷抬起頭，看著老師也在鼓掌，終于開心的笑了，經過老師回座位時，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跳的不錯。”

婷婷被鄭老師傷過的心，就在這一個小小的動作上，仿佛治愈了好多，甚至在她跳這支舞以前還被鄭老師傷害了一次，而如今老師又輕而易舉的溫暖了她，如此這般的反復折磨，冰火兩世界，讓婷婷有種乏力頭腦一片空白的感冒癥狀。從此曹老師再叫婷婷去練舞的時候，婷婷都會站起身來，“報告老師，曹老師召集大家練舞，我可以去嗎？”做這樣的申請，得到鄭老師的同意再到練舞室去。

時間過得飛快，有時周六也會到學校排練呢，在大家共同努力付出下，所有人都學會了舞蹈動作，可以很流暢的完成了。比賽的日子到了，早早的，凌晨5點鐘，天還有點灰蒙蒙的，所有人坐著一輛四輪車就出發了，舞蹈衣服和化妝都在鎮里面曹老師的家里，他們必須早早趕過去，9點鐘比賽就開始了，在這之前大家必須整裝以待。到了曹老師家里，婷婷發現不只有他們節目的演員，還有10個左右的自己學校的男同學，“他們來干嘛？”婷婷仔細辨認著，基本都是四五年級的同學，大部分還是認識或者面熟的，鐘青，婷婷發現了人堆里的他，她總能很快速的找到他，找到他后便不再繼續看還有誰，婷婷看鐘青沒有看他，便注視了他很久，他仿佛在跟同伴聊天，時而微笑著，時而打鬧兩下。

“老師，他們也有節目嗎？”正在化妝的婷婷問曹老師，所有孩子的妝都是曹老師完成的，在這個偏撇的小鎮里，老師們足可以充當一個合格的化妝師了，婷婷小臉被抹的紅紅的，老師說這樣上鏡好看。化好裝的孩子都自由活動了，排隊化妝的孩子看前面有好幾個在等著就也自由活動了，大家在曹老師家里上躥下跳，非常開心。

“看這里有小烏龜！”忽然一個孩子大喊一聲，閑著的孩子都跑過去看，由于不是一個屋子，婷婷屋子里的人沒有聽清喊的是什么，所以都呆在原地，看曹老師化妝，鬼使神差的，婷婷踱來踱去的，走到了另一個屋子的門外，里面很多人，沒開燈，有點黑，從屋外看里面看不清，這時屋里的鐘青向門外招手，“這里有小烏龜，快過來看！”

婷婷這下聽到了，剛要轉身離開的她又轉回來，腳剛往前邁一步，

“來啦，我看看我看看！”一個女孩子閃到婷婷面前，差點撞上，她趕緊往后一縮，又立即轉身離開門口了，“不是在叫我，差點自作多情。”婷婷背靠著墻，好丟人，不知道剛才那一瞬間的開心有沒有被鐘青看到，心里撲通撲通的亂跳，估計現在不化妝臉頰也會紅紅的吧。天漸漸亮了，大家被帶到鎮上的演出禮堂，禮堂很大，足夠容下1000人，座位上坐滿了人，都是各個村莊的演出者，工作人員早已將各個村莊安排好了固定位置，照著標識走，他們找到了自己的區域，老老實實的坐下來。節目一個比一個精彩，大家看著臺上的人在表演，數著還有幾個輪到自己，也沒有多少心情認真看節目，小手一個一個緊張的冰涼，終于到了他們，在臺上擺好造型，隨著音樂慢慢響起，舞蹈演員也跟著翩翩起舞，六年級的小姐姐唱的真好聽，仿佛一點也不緊張，倒是婷婷心里緊張的不行，站在最前面的地方，一個動作做不好就會被發現，很順利的，一直到最后，大家都沒有忘記動作，就快完成這個演出了，最后的結尾需要變換隊形，前面的繞道后面去，后面的跑到前面來，最后圍城一圈將唱歌的小姐姐包圍起來，婷婷揮舞著手里的扇子往后面跑去，可能是舞臺前后距離窄了點，婷婷晃動的扇子一下將背景的彩帶勾下來了，臺下的曹老師一下站起來，雙手緊握，生怕因為這一動作打亂大家的節奏，怕婷婷害怕不知道怎么辦停在原地不動，婷婷用手輕輕拂掉彩帶，也就一秒鐘的時間，笑著轉過身繼續原來的路徑，和大家匯合擺出了造型，音樂結束了，大家都為臨危不亂的孩子點贊叫好，全場的掌聲響起，演員們鞠了一躬，下臺回到座位上，曹老師對著大家立起了大拇指，對婷婷滿意的點點頭。

沒過幾個節目，婷婷學校的男孩子上來了，他們身穿著綠色迷彩軍裝，一聲聲指令下達，立正！稍息！立正，向后轉，臥倒......他們像軍人一樣操練著，臺下的女孩子尖叫著，他們沒看過身邊的男孩子還有這樣的一面，他們姿勢很到位，臥倒這個動作真的很考驗人的意志，直挺挺的落下，前小臂彎曲接觸地面，硬生生的砸在舞臺地面上，而舞臺地面是水泥的，落下后砸起來的灰塵嗆進他們的嘴里，他們也文絲不動。忽然，有一個臥倒動作命令下達，包爾爾的小臂受傷了，鮮血順著手臂留下來，老師沖上臺，節目暫停，所有人都下臺處理傷口，婷婷張望著，仔細搜索鐘青，鐘青這時候正扶著包爾爾，婷婷用目光檢查了鐘青的手臂，還好，沒什么問題，但估計很疼吧，包爾爾都疼哭了。不能上前問，婷婷仿佛是自己痛的樣子，心里很不好受。

最后名次出來了，婷婷舞蹈獲得第三名，而鐘青的節目由于沒有全部完成未獲得名次。

回家的路上，有點淅淅瀝瀝的小雨點，男生和女生不是一個車，婷婷一路沉默，回家后家里還以為沒有拿到成績，安慰她再接再礪，反正也不是學習，就當課外活動而已，婷婷形容了包爾爾的事情，說的很著急，心里其實在擔心鐘青，爸爸媽媽什么也不知道，還安慰她說沒關系，男孩子不怕的。

“你痛嗎？”婷婷躺在被窩里，望著房頂，她一遍一遍的跟自己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