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給我起來。”

黑暗中班納被叫喊聲拉回了現實。

周圍黑蒙蒙的，再加上班納剛醒，眼睛睜不開，他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揉了揉眼睛后，突然發現一只大手襲來。

啪的一聲扇到他的臉上。

“小鬼，這是你這個星期以來，第三次亂喊亂叫了。前兩次就放過你，第三次我就必須給你點教訓了。“

聲音粗獷雄厚，還伴隨著微微的顫音。一聽就知道，這是奴舍的老大。

班納舔了舔嘴角的血漬，一股腥味彌漫在心頭。抬頭看去，他的床鋪圍了不少人。

“臭小崽子，你不知道我們明天還要上工嗎？大晚上亂吼亂叫，我們可不是為你擦屁股的奶媽！信不信把你扔到外頭去嘗嘗雪。”

聲音尖銳，悉悉索索。這是奴舍的傻子。

傻子很討厭班納。班納被發配到奴舍時，監工并沒有給多的食物。班納的口糧就是從傻子那扣下來的。而且班納生的很俊，獨特的淡藍色雙眼十分迷人。奇丑無比的傻子自然看不過去。

說來也奇怪，在人群中，長著三角臉，額頭上有個肉疙瘩的傻子，十分的“引人注目”。而長相十分俊美的班納卻很難被人發現。傻子第一眼看見班納，腦子里是自動忽略了這個人，但在以后的事情中，才突然發現班納的俊美。他永遠忘不掉班納來了半個月后，自己早上見到班納的那一眼。

那時他像往常一樣拿了一塊面包走過班納的床鋪，在扔給班納時，班納突然抬頭看了他一下。那雙如藍色星辰般的眼睛直直的照射到了他的內心，那感覺就如同夜色下的云消散殆盡，星河直照波濤翻涌的黑色瀚海。

自卑所帶來的嫉妒充斥著傻子的腦海，現在也不列外。

傻子罵罵咧咧的，揚言要把班納扔到外頭雪泥融合的世界去。

奴舍老大連同其他的奴隸都盯著傻子看，四周的氣氛格外的冷，像是寒冷的秋風從門板縫隙里滲透了進來。傻子見到四周的人都在看他，不禁越罵越起勁。不僅罵了班納，還問候了他的父母。

“咳咳！”

“大家教訓一下這小鬼就散了吧，讓他長長記性。知道咱們宿舍的規矩。”

奴舍老大打斷了傻子的咒罵。他想為這件事畫上一個句號，畢竟明天的事情很多，今晚不睡好，明天鐵定挨鞭子。

說罷，奴舍老大一巴掌糊到班納的臉上。班納感覺像是有一瓶黑墨灌了頭，暈的分不清上下左右，東南西北。躺坐在床鋪上的身體直愣愣地癱在地板上，宛如一條死狗。

眾人見狀，也開始拳腳相加。一群人圍著一個小孩打，好不生猛！

他們雖然有怨氣，但是并沒有下狠手。畢竟是一個12歲的孩子。而且奴隸廠對每個奴隸都記錄在冊，傷的厲害，那就是在損壞奴隸廠財產。

不過明天班納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是避免不了的。

拳腳如雨點般打來，雖然痛，但是總比雨雪打在身上要好。

突然襠下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劇痛。班納也顧不住自己的頭，急忙捂住自己的小雀兒。

有人在下暗腳。

“是傻子，一定是傻子。”班納在心頭暗怒。

傻子一直在踢班納的襠部，班納雖然用手捂著了，但是相對來說蓋住的面積有點小。所以班納直接鋪在地面上，不把自己的正面暴露在傻子的面前。

傻子在踢了班納的小雀兒之后更加的嫉妒了，用力則更加兇猛。

大概打了有三分鐘左右，老大停手了，其余各人也停了下來，四周只有傻子還在打的歡。

“臭小崽子，叫你吃我的東西，叫你打擾我睡覺。今天我不好好教訓你一頓，你都不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你就是個廢物！”班納忍不住自己的怒氣，嘲諷了一下傻子。這句話聲音不大，但是在場的人都能聽見。

傻子頓了幾秒鐘，直到周圍暗笑不斷，他才像是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隨后的傻子如同一只癲狂的山羊，手腳亂揮，失聲狂吠。他那刺耳的聲音在怒吼中變了形，眾人看他宛如一個小丑。

“傻子，你那聲音是怎么回事，怎么這么搞笑啊。”

“傻子，連小鬼都嘲諷你了。你也太弱了吧。”

……

傻子聽眾人都樂了起來，也轉過了頭。他一只腳踩在班納的頭上，一只手插著腰，亂糟糟的頭發里還有一只手在扣。

“大家看我如何教訓這個小崽子。”

傻子咧嘴笑了起來，與凌辱班納的兇狠模樣比起來，這個笑容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隨后傻子抓住了班納的臉。班納直勾勾盯著傻子看。藍色星辰般的眼珠子外部滿了血絲。這讓傻子嚇了一跳。

“臭崽子，還想嚇唬爺爺，看爺爺不抽死你！”

傻子作勢想打。

生氣的班納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咬上了傻子的手。

傻子疼得大喊大叫，涕淚直流。他想把手從班納嘴巴里拉出來，但是巨大的撕裂感讓他打消了念頭。然后他又想抽打班納，讓班納松開嘴巴。但是每當傻子揮出另一只手，班納就會咬的更緊，傻子無奈，疼的直拍地板。

四周的奴隸再也忍不住了，往日的壓力與悲哀如今全部發泄了出來。丑陋的傻子給他們帶來了畸形的笑意。

有的奴隸笑得滿地打滾；有的笑得肚子疼，連忙捂住了肚子；老大也蓋住了臉龐，在那里偷笑。沒人關心，班納是受到了怎樣屈辱才會奮起反抗的。

“小崽子，快給我松開，不然我今天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疼疼疼！大爺，算我求你了，趕緊松開吧，快要斷了。”

傻子做兇狠狀，隨后川劇變臉。

“老大，老大，快點救救我，手真的要被這個狗崽子咬斷啦！”傻子毫無辦法，只得向老大求救。

奴舍老大忍住了笑意，傻子的手可不能斷，他們奴舍可不能再養第二個吃白飯的閑人了。

“別笑了，大家去把那小子拽下來。不想挨鞭子就趕緊去。不然監工姥爺怪罪下來，誰都逃不了。”

眾人急急忙忙的去拽班納，但班納就像是長在傻子的手上一樣，怎么拽都拽不下來，反倒是傻子疼得幾近暈厥。

奴舍老大來到班納面前，用最為惡毒的話語威脅著班納。

“小子，我勸你趕緊松開，不然我一定會把你打骨折，然后扔到外頭去。今晚的雪已經開始下大了，你想想如果你現在被扔到外頭，可能來年春天才能見到第一縷陽光嘍。”

班納堅決的搖了搖頭，然后咬的更緊了。

奴舍老大頓時暴怒，吼道：“小的們，給我把他打佘，看他還松不松口！”

拳腳如梨花暴雨，重重的襲在班納弱小的身體上。他的淚水與鮮血并不比傻子流的少，但他還在忘死的堅持著。

班納覺得自己腦袋抽了，從前怎么被打、怎么被罵都能忍過去。現在被踹一踹就會咬別人。或許他從來都沒有對這種事情麻木過，或許是照顧自己的奶奶去世，他已經對生活沒了掛念。但是在這一刻，他就想這么抽下去，反抗那些欺負自己的人，告訴他們，自己雖然卑微，但不懦弱。

為尊嚴而掙扎，以死來護衛自己的尊嚴。這個十二歲的男孩正在做著最偉大的事情。

剛剛暈厥過去的傻子突然驚醒，嘴里呢喃著一句話。

“斷了，斷了。”

眾人看著傻子無神的目光，預知到了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

奴舍老大旁邊的一個黃發男子說道：“老大，這小子感覺快要被打死了，我們該怎么辦？”

奴舍老大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把這小子扔到外面去，等監工姥爺問起，就說不知道。今晚雪那么大，就讓它埋了這小子，神不知鬼不覺。傻子就說是被狗咬的，反正傻子那么傻，逗逗狗，然后被狗咬也不是不可能，監工姥爺也不會追究太多。對了，如果這次要挨鞭子，是誰上去頂缸？”

奴舍老大身邊的人說道：“以前都是這個小子替我們挨鞭子。”

奴舍老大說道：“那以后就讓傻子來，這是他罪有應得，誰知道這小子平時唯唯諾諾的，發起瘋來，連狗都自愧不如。”

黑暗的屋室里，眾人都忙作一團。只有班納和傻子安靜地躺在地板上，等待著絕境的未來。

北境的晚秋是風雪肆虐的過程，遍布各地的泥沼遲遲不愿變成堅硬的凍土。雪泥交融的世界甚至比煉獄更加可怖，尤其是在這個充斥著魔法鬼怪的地方，誰人都不愿晚上獨自外出。

“小子，做人就得縮著。尤其是我們奴隸，如今你死到臨頭，我還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下輩子不要再犯這種低級錯誤。”

班納像是垃圾一樣被人隨手扔到了山溝里。

雪地里留下了一條暗紅色的印記。印記來的快，去的也快。但是大雪并沒有完全掩蓋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遠方有傳來一陣陰森的吼叫。剛剛扔下班納的那個人，像是遇見了鬼怪一般，嚇得直冒冷汗，僵硬的腿都利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