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得知自己的父親已經過世之后悲痛難當，無法接受這種打擊的他留下一封信悄然離去。

這一走就是很多年，如今已經年近半百的他，只想回鄉落葉歸根。

可是自己的弟弟張建國一直對他當年悄然離去一事心有芥蒂，他上次回來張建國躲了起來不見他，張衛國并沒有怪他，甚至有些自責，他知道是自己理虧。

這一刻聽到他親口叫自己哥哥，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深處的情感，緊緊地抱住了他。

過了一會兒，張衛國興奮的笑了起來，他把五金店的門關好，說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換個地方。”

張衛國一頓打量了張澤豫片刻說道：“這是你兒子吧？跟你年輕的時候長的一模一樣。”

他又一扭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李梅花說道：“這…我剛剛只顧看對聯了，撞弟妹哪兒了？”

李梅花連忙搖手笑瞇瞇的說道：“沒撞，沒撞，差一點兒，我也沒看清是大哥呀。”

“澤豫，快，叫大伯。”李梅花拉著張澤豫到張衛國面前說道。

“大伯好。”張澤豫立馬禮貌的說道。

“好，都這么大了，你小時候那長的就是一小胖子，這長大了可真俊。”張衛國愉悅地說道。“走，咱們去那邊，去我家坐坐。”

張衛國帶著他們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張建國待在原地猶豫了片刻隨后跟了上來。

當他們幾人到達一排筒子樓的時候，張衛國帶著他們來到二樓的一間小屋里。

張澤豫看著堆滿鍋灶雜物的擁擠走廊，又看了看大伯住的略顯逼仄的房間，不禁有些難受。

“大伯的生活也不是多么好，竟然還掏錢幫家里。”他如是想著。

“高萍，弄倆硬菜，我弟弟一家來了。”張衛國沖著走廊盡頭有些昏暗的鍋灶喊了一聲。

“好嘞，馬上就做好了。”張澤豫只能看到一個短發婦女的模糊輪廓，隨后他就聽到了噠噠噠快速切菜的聲音。

張衛國走到暖壺旁拿出幾個杯子開始泡茶，這時張澤豫發現他走路有些奇怪，就像瘸子強忍著疼痛在維持正常走路的樣子。

“來來來，喝杯熱茶，坐，都坐。”張衛國倒好茶一一遞給他們，招呼他們坐下。

給他們遞完水張衛國就坐了下來，他一坐下就開始揉腿，張建國也發現了他走路的異樣，眉頭一皺，向張衛國問道：“你這腿是怎么了？”

“打仗的時候受了傷，天兒一冷就開始疼，暖和暖和揉一揉就好了。”張衛國毫不在意的說道。

雖然張衛國說的毫不在意，但是從他那不時倒吸涼氣的嘶嘶聲中，還是能夠知道恐怕不是一般的疼。

張建國仍舊皺著眉頭，他正打算再問句什么，這時兩個孩童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進來。

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牽著一個身高只到她腰間的小男孩走了進來。

他們瞪著天真的眼睛看著張衛國，那女孩打量了張澤豫三人一會兒問道：“爸爸，這是你的戰友嗎？”

“傻丫頭，這是你小爸爸，那是你小媽媽，這一個是你堂哥。”張衛國慈祥的看著女孩一一介紹了起來。

女孩聽了把小男孩拉到身旁，兩人異口同聲的禮貌地說道：“小爸爸，小媽媽，堂哥好。”

張建國愣愣地看著這倆孩子有些手足無措，李梅花笑瞇瞇的起身從工貿大廈買的東西里面拿出兩件禮物一人給了一件。

張澤豫這才想起，李梅花在工貿大廈一樓的時候到處逛，專門挑了兩件禮物，他本以為是過年串親戚用的，沒想到是用在這里的。

張建國看了眼李梅花松了一口氣，他可沒帶什么禮物過來。

“謝謝，小媽媽。”倆孩子禮貌的跟李梅花道了聲謝，李梅花瞇起眼睛高興壞了。

“來，準備吃飯了啊，你倆去把菜端過來。”就在這時一個有著齊肩短發略顯精干的女人端著兩盤冒著熱氣的菜走了進來。“兩個孩子不懂事，讓弟妹破費了。”

這女人笑著對李梅花說了一句，放好盤子，說道：“還有兩盤菜一籠饅頭，衛國幫我過去拿一下。”

張衛國抖了抖腿站起身來向著張建國說道：“你們等一下，我去端菜，咱們一起吃個午飯。”

張建國看著走出去的夫妻二人不知道該說啥好，就那么愣愣的看著。

等他們都出去了，張建國盯著李梅花看了起來，李梅花沒有看他，起身拉著張澤豫看他們掛在墻上的照片。

李梅花看的都是他們夫妻二人還有兩個孩子的照片，而張澤豫直接就被一張略微寬大的照片吸引，那是一場誓師大會的照片。

“來了，來了，準備吃飯了。”張衛國吆喝一聲，端著一籠散發熱氣的白饅頭走了進來，他身后兩個小孩還有高萍端著菜走了進來。

高萍放好菜擺好碗筷，張衛國把饅頭裝好擺在桌子上，說道：“趁熱乎趕緊過來吃。”

“誒，誒。”張建國扯了一下李梅花招呼張澤豫坐到飯桌上，那倆孩子眼巴巴的望著張建國也不說話。

張衛國慈祥的笑了笑，說道：“去，把健力寶拿出來。”

倆小孩歡呼一聲拿健力寶去了。

“你們喝健力寶，還是橘子汁？”張衛國看著三人問道。

“啥都行。”張建國隨口就答了一句。

“我想喝橘子汁。”健力寶張澤豫已經喝過了，這個橘子汁還真沒喝過，他直接了當的回道。

“蕾蕾，幫你堂哥沖一杯橘子汁。”兩個小孩把健力寶放桌子上，那女孩又跑去里屋拿了一袋橘子粉，沖了一杯橘子汁給張澤豫端了過來。

“謝謝！”張澤豫靦腆的道了聲謝。

“趕緊吃飯，不然一會兒都涼了。”高萍擦了擦手坐到飯桌上對著眾人說道。

“吃飯，吃飯。”張衛國說了兩句，眾人開始吃飯。

張建國吃著飯，不時四處打量一番這逼仄的房間，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房子…”

“這房子租的，小是小了點但是夠住了。”張建國還沒說完，張衛國就搶先答道。

張建國停頓下來，沉默了片刻繼續問道：“你這條件也不是多好，怎么還幫我呢？”

“我條件還行吧，自己有間五金鋪子，賺大錢談不上，養家糊口夠了，另外國家每個月還補錢給我們倆，你看這是過年給的米面油，等會兒你帶點回去。”張衛國指著角落里堆著的米面油對張建國說道。

“那哪行啊，這是你保家衛國打了勝仗才得的，我怎么能平白拿回去。”張建國臉色一肅義正言辭的說道。

張衛國臉色突然一變，整個人變的死氣沉沉雙目呆滯，過了片刻開始渾身顫抖，嘴唇打架，額頭冒出冷汗來。

張建國見狀神色一慌，就要去搖他。

“別動，等會兒就好了。”高萍連忙伸手攔住他。

“這…這是咋了？”張建國有些忐忑的問了一句。

高萍有些擔憂的看著張衛國說道：“打仗回來之后就這樣了，過一會兒就好了。”

兩個小孩似乎習以為常，仍舊自顧自的吃著飯，沒有流露什么害怕的神情。

果然過了一會兒，張衛國雙眼流出淚水，他擦了擦眼淚情緒低落的呢喃道：“我只是活了下來，我只是活了下來…”

過了片刻他抬起頭，恢復了正常，說道：“吃飯，吃飯，菜都要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