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涼，清冷的光從枝頭的斑駁間隙透過，最終落在了泛舊的窗柩上。

蘇臨淵站在了琳瑯宮前，腳步頓在了原地，抬頭望了一眼有些蕭條的牌匾，心中不知竟然突然想起了一身艷麗紅衣的明若朝著自己笑的很甜很甜。

他連忙搖了搖頭，更加煩躁。

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可能有那般清純笑容，他一定是魔怔了。

一旁的李清適時的開口提醒道：“陛下，琳瑯殿到了，可要進去？”

蘇臨淵輕聲應了一聲“嗯”，便抬腳走了進去。

站在門外的朱嬤嬤與蘭嬤嬤聽到了陛下來的消息都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

蘇臨淵沒有看到明若的身影，更是不喜。

明知他來，竟也不懂迎駕，簡直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因此，他壓著一腔怒意，低沉問道：“皇后呢？”

“回陛下的話，娘娘因近日誤食了相克之物，致容貌有損，太醫吩咐了，說是不可見風。”

“可有大礙？”蘇臨淵的語氣平平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情緒來。

“太醫說并無大礙，只要好生調養，半月即好。”

蘇臨淵進了屋，便看到了坐在小榻一側的明若，只是她頂著氈帽，他看不清她的模樣。

明若站起身來，朝著蘇臨淵的方向走去，行了一個讓人挑不出錯處的禮儀，這副模樣的明若，蘇臨淵是第一次見。

以至于，他想著若不是今日特意來找她，只怕在宮里的任何一角碰到這副模樣打扮的她，他都是認不出的了。

蘇臨淵撩袍直接坐在了椅子上，道：“朕聽說你今日動怒了，罰了不少人？”

“是。”不卑不亢的態度，將蘇臨淵的怒氣直抵腦門。

“皇后，你還真的是敢作敢當！”

明若低著頭，立在一旁，低垂的眸子里沒有半分懼意。

壓抑的無聲的氣氛像是一根長繩勒著蘇臨淵的脖子，他最終只是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便匆匆離去。

蘇臨淵前腳離開，蘭嬤嬤就跟著進來了，嘆氣道：“娘娘啊，皇上好不容易來一趟，您又何必與他置氣呢？”

明若并不吭聲，抬手撤去帽子，一張賽若出水芙蓉的臉蛋在燭光下泛著微微粉紅。

“娘娘，您也別嫌棄老奴話多，您說您已經在這后宮里了，多少也要為自己的前路爭一爭的……”

明若坐在梳妝臺前，長發及腰，半晌后才道：“本宮只想活著。”

蘭嬤嬤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話的時候，明若再一次的開口了。

“皇上不會一直留著本宮的，他雖在娶我之日，曾許諾我一生為他妻，可是，若是本宮死了呢？”

“娘娘，這種不吉利的話不可說！”

明若卻只是淡淡道：“留著本宮，也只是本宮無父無母，孤兒一個，坐在這個位置上好拿捏罷了。”

還有，她那富可敵國的家財，對于需要征伐邊土的他而言，也是不可舍的。

她站起身子，婀娜多姿的身段在白紗中若隱若現，蘭嬤嬤想，只要皇上見到了皇后娘娘的美，一定會寵愛她的。

明若躺在雕花梨木床上，心里釀著復雜情緒。

兩年未見，他的身姿更是挺拔，只是面容也更加清冷。

蘇臨淵一回到慶陽殿，就讓人將朱嬤嬤喚來了。

朱嬤嬤是他安插在皇后身邊的一個眼線，只是，兩年他都沒有用到過這個人。

因為，明若并沒有惹出什么事情，他也并不想對這顆棋子浪費太多的時間。

朱嬤嬤跪在冰冷的地上，低著頭也不敢動。

“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蘇臨淵頓了一下，又道：“還是說皇后德行有失？”

“回皇上的話，皇后只是在御花園賞花，卻見柔貴妃身著正紅宮裝，皇后認為于理不合，命人脫下貴妃身上的衣服，誰知那群奴才們沒一個聽娘娘的話……”

蘇臨淵背靠在椅子上，手指輕扣著案桌，半晌后才道：“她一向喜愛打罵人，只是近來看著她，不要給朕再出什么亂子了！”

“是，奴婢遵命。”

“還有，這藥每日給她吃上一顆。”

朱嬤嬤握緊了手中的藥瓶，低著頭退出了慶陽殿。

半個月匆匆而過，明若都未再踏出過琳瑯宮，每日里都只是在宮里擺弄著花花草草。

偶爾也會拿出長琴，彈上一曲。

由于朝中正準備殿試，因此，蘇臨淵是忙的抽不開身，自然沒有踏足后宮。

“娘娘，奴婢瞧著今兒天氣涼爽，不如出去走走？”沁雪總是想方設法的讓明若走動。

在沁雪看來，皇后娘娘總是躲在宮里，以至于皇上都快忘記了，所以，只要皇上見上皇后幾面，皇后獲得寵愛并非難事。

明若并不答話，只是問道：“常總管還未來？”

“大概是被什么事情耽擱了，奴婢聽聞常公公近來又高升了。”

“嗯，這倒是好事。”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常青這才來到琳瑯宮。

他身著鴉青色長袍，胸前繡著精美的蟒。

“奴才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明若斜著眼睛看了一眼謙卑的跪在她腳邊的人，淡淡道：“本宮要的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都備好了，”常青舉起雙手，手中捧著一深紅花盒，“娘娘，這是前些日子下面人送上來的暖玉。”

明若點了點頭，遞了沁雪一眼，便收了下來。

“本宮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線索了？”

“奴才已經派人了，想來不出幾日就會有消息的。”

明若并不吭聲，清冷的眸子掃過他，卻讓他覺得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本宮想吃鵝黃卷，城外徐家的。”

“是，奴才這就去辦。”

常青離開后，明若這才慵懶的從椅子上站起，沁雪立在一旁，替她搖著扇子。

“娘娘，這常總管對您可真是衷心！”

明若勾了勾嘴角，道：“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沁雪低下了頭，她不是特別懂主子的話，正如她也不清楚主子是如何與這常總管交好的。

不過，正是有了常總管，盡管娘娘不受寵，也沒有受吃喝用度上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