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乘坐電梯返回位于二樓的房間。

推門而入，在盥洗室洗漱的時候，特意微微提起了地上毯子的一角。

毯子下方的地磚依然裂著。

才半天，果然沒有那么快么。阿諾洗漱后，躺到了床上。

靠著柔軟的枕頭，阿諾慢慢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乘著第二日清晨的陽光，阿諾出門，走下樓梯。

走出地下俱樂部的時候，感受到逐漸溫暖的氣溫。算算時間，貌似距離夏初有段時間了。

順著伊麗莎白街，走到了出色事務所門口。

推開不透明的玻璃門，走到一號辦公室。

哈瑞已經坐在椅中，嘴邊叼著煙斗。

他咬著煙斗的黑色煙嘴，從鼻子吐出煙氣。

聽見阿諾進門的聲音，抬起雙灰色眼睛：

“風先生來任務了。讓我們去接一個爛攤子。安保部門的成員，達勒·歐文失蹤了。”

阿諾挑挑眉毛：

“爛攤子？為什么？”

“對于他的姓氏，歐文，你有什么看法么？”哈瑞灰眼睛閃著光。

“沒什么看法。”阿諾實話實說。

這個姓氏，阿諾從沒有聽說過。

哈瑞搖搖頭，灰眼睛中閃過絲無奈。

抬手從桌上拿起鑰匙，自衣架上拿下獵鹿帽扣在頭頂：

“走吧。我們去工業區。工業區瑪氏街道770號。”

乘坐哈瑞那輛穩重的黑色福特T型車，兩人來到了工業區。

工業區阿諾曾經來過兩次，第一次來是因為要去殯儀館，第二次是因為要去瑞克處。

但是這次，車輛駛入了完全不同的街道。

沿著并不寬敞道路開著的時候，哈瑞向著阿諾介紹起這次任務的詳情。

“安保部門的達勒最近在調查洗衣工廠女工死亡案件的時候失蹤。”

“大概是前天吧。同事臨近下班時，忽然發現他最近都沒來上班。隨后他的照片和尋找請求很快由報紙送往全市。”

“有家雜貨店的老板說見過這人。達勒從他那里買走了野桂花和受祝福的水。”

“野桂花？受祝福的水？你確定這是家雜貨店么？”阿諾忍不住問道。

這兩樣東西是神秘學范疇內的物品。

“有點副業不是很正常的么？”哈瑞望著遠方，“別打斷我。”

“達勒并沒有被找到。安保部門沒了對策。而后這件事情被安保部門的高層委托給事務所。”

哈瑞的灰色眼睛似乎帶上幾分莫名色彩：

“對了。安保部門的高層的姓氏也是歐文。而且歐文夫婦只有一個孩子。”

“現在你知道為什么是爛攤子了吧？”哈瑞咬著煙斗。

嘶...這是死了個獨生子啊！怪不得這是個爛攤子，找得到還算好，找不到可就太過糟糕了。而且是前天失蹤的，估計已經死了。

阿諾隱約看見遠處街道上出現了些許黑影。

哈瑞一邊開著車子，一邊繼續說道：

“我拿著達勒警官付給老板的錢幣去找了西里斯這個醉鬼。他給了我個地址。”

黑影逐漸清晰。

并不寬敞的大街上是些成群結隊身著破爛的藍衣工人。

他們神情疲倦，拖著步子。

搖搖晃晃的蹣跚走著，像是行尸走肉，幾乎將街道完全占據。

車子不能動彈。

哈瑞皺起眉頭，按按喇叭。

工人罩在鴨舌帽下的眼神陰郁的望過來，毫無生氣，冷漠無比。隨后在哈瑞尖銳刺耳的喇叭聲里緩緩地挪開了道路。

哈瑞開過這段路，突然對著阿諾說起話來：

“這些上夜班的工人，每天需要工作十六個小時，七天無休。萬惡的資本家就像是個榨汁機，將這些工人所有的鮮活，所有的價值都榨出來。”

“沒有保護工人的法律么？比如最高工作時間法？”

“沒有。”哈瑞搖搖頭，“只有某位大工廠里的工人聯合起來組成了貌似叫做工會的東西。”

車子又開了陣。街道岔路口出現了瑪氏街道的名字。

車輛拐了進去。

兩邊立著聯排的房屋。算是本街區中產階級居住的地方。街道兩側，比哈瑞豪華的車子比比皆是。

哈瑞瞇著眼睛。

他對著阿諾說道：“我們得找到770號。”

阿諾朝著左右望了望。

遠處，孤零零的掃地工人站在街上。他身穿老舊的棕色馬甲，頭上戴著頂壓得低低的帽子。淋著小雨，掃著路。

掃地工人應該知道...阿諾抬手指了指掃地工人。

哈瑞開車靠近他，搖下車窗。

“老先生。”哈瑞打著招呼。

掃地工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起張滿是皺紋的面孔。

“嘿。”他敲了敲背。

哈瑞從口袋里拿出包癟癟的香煙，遞給工人一支。

“謝謝。”掃地工人抬起頭。

頭發花白，睜著雙渾濁的灰色眼睛。

他將煙緩緩的湊到嘴邊，小心的抽了口。長長的愜意的噴出煙氣。

“我是個為小報寫作的記者。聽說770號附近發生了新奇的事情？”哈瑞裝作隨意的問道，“你知道770號在哪里么？”

“在那里。”工人遙遙指向了個方向。

阿諾記下了那個房子的位置。

“新奇的事情從來不曾發生在我們這街道。”工人用大拇指與食指夾著煙。

他感慨萬千道：

“生活里只有日復一日的貧乏，沒有盡頭。我都幾乎快不記得上一次激動的事情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了。”

他珍惜的吸了口煙，滿足的吐出煙氣：“對了，上次抽煙是什么時候？”

哈瑞想把那包干癟的香煙塞給工人，工人不收。

他隨口胡謅道：“采訪是需要付錢的。我占用了你的時間。所以這包煙你就收了吧。但你得說點什么。不然我們不好向上交差。”

“行。”掃地工人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他思量了下，那雙渾濁的眼睛左右望望。

“謝謝你了先生。你是個好人。”工人恭維道。

“我是不是好人，自己知道的很清楚。”哈瑞擺擺手。

工人咧開嘴，露出口參差不齊的黃色煙牙。

他思量了陣，不確定的說道：

“這地這兩天好像有些黏。當然這也許是我的錯覺。”

有些黏？阿諾打開車門，彎腰摸了摸地面。

地面粗糙如常。

“我沒有感覺到黏糊糊的。”阿諾對著哈瑞搖搖頭。

“最近夜里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嗎？”哈瑞問道，“好好想想。”

“沒有。”工人緩緩搖頭，“我就住在這附近。有個好心人愿意讓我在他家車庫里住。我老了，整夜整夜的不能合眼。一閉眼就夢見我死去的老伴。我沒有聽到聲音。晚上很安靜。”

哈瑞和工人又閑聊了會，告了別。

在朝著770號方向開的時候，后視鏡里依然倒映著掃地工人的樣子。

阿諾耳邊猛地傳來刺耳的銳鳴。

濃濃黑霧猛地在眼前翻騰。

穿過重重迷霧，他隱隱約約看見了個遮蓋在黑袍之下的身影。

身影雙手和著，正在祈禱。

那是老鬼...阿諾心有所動。

靈性彌漫而出，朝著黑影而去。

............

北約克區。

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為了避免可能的窺視與麻煩，所有的水面都被遮擋，房門被緊緊鎖上。

沃克完成了儀式的布置。

他熟練對著蠟燭祈禱：

“黑霧之中的夢主啊，

你是夢魘與絕望之王，

你是混亂與混沌的主宰。”

沃克雙目低垂，盯著桌上的四色蠟燭。

并沒有過去多久，沃克眼前猛地一花，看見桌子猛地被黑霧淹沒，蠟燭的亮光眨眼消失不見。

一道人影站在黑霧最深處，雙目幽幽似乎穿越亙古。

”我知道了。”熟悉的聲音回蕩在沃克耳畔，讓他不由得打起顫來。

沃克眼眸豁然深沉，望向四周，卻發現一切與之前并沒有區別。

依然是老舊潮濕的木桌，滴淌燭淚的蠟燭。

我知道了...沃克的耳邊仿佛還有聲音在回響。

他臉色不定了陣。

沉默許久，沃克的表情恢復如常，只是目光又深沉了些許。

............

哈瑞與阿諾已經來到770號門前。

瑪氏街道770號。半獨立式住宅。

白色圍墻圍著片綠色的草坪，并以此與別的住宅相互分割。鐵柵欄大門掩著。左側佇立個郵箱。白色石頭路延伸到房屋門口。黑色大門，右手側一個搖鈴。

哈瑞上前一步，拉響搖鈴。

叮當！叮當！

搖鈴晃動，清脆響聲向著四方。

許久。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