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南昂安克市的鐘表工會每年舉辦兩次鐘表學徒考核,一次在冬季初,一次在夏季初。原因是冬季和夏季是鐘表需求的旺季。
冬天天氣寒冷,除了打獵外沒有什么好的戶外項目。閑暇的時候富商們相互登門拜訪閑談,增進感情。
而夏季是野餐和海邊度假的時間。無論是去泰坦海附近的海灘度假避暑,還是在樹蔭下與美麗小姐并肩而坐,吃著美味食物。
他們需要一塊好表,既能襯托做為話題,又能襯托自己的身份與炫耀自己擁有的財富。
學徒考核的地點確定在科莫多爵士捐贈的廣場上。邊上四面放了些平臺與椅子。
本來這些平臺與椅子是免費供給市民的。但是后來很不辛,觀看學徒考試成了這缺乏娛樂時代的消遣之一。近些年來,幾乎每場學徒考核都被觀眾們圍得水泄不通。
嚴肅的裁判,嚴格的題目,暴躁的責罵,與學徒們承受不住壓力的哭聲都在吸引整天無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哥,千金。還有在休息時間出門渴望發泄工作壓力的市民們與工人們。
鐘表工會也樂得從這些觀眾身上蓐點羊毛下來。于是就開始將平臺和椅子賣出,越是視野開闊,位置良好的椅子能賣出高價。
這簡直就是前世的演唱會好不好...
早早的阿諾就來到了現場。擁擠在一大片黑壓壓的學徒之中。
特納師傅手臂環胸站著,鄙夷的嘲弄道:
“呵。你看看前兩天你做的表!你這七年學到了啥?你這水平還參加學徒考試,算了吧。再在我的工坊里做幾年熟練工,說不定還有些機會。”
“我這兩天進步很大,我覺得我很有機會。”阿諾試過了澄澈之眼藥劑,顯得信心十足。
面前,等待著的人群分開了條路,就像是摩西劃開紅海。身穿體面黑色正裝,帶著單眶眼鏡,梳著三七分的俊俏男子邁步走入賽場。
“他是考生?”阿諾好奇的望著拿男子得背影問道。
特納瞥了眼那俊俏男子:
“那是庫克·馬丁。馬丁家族的子嗣。馬丁家族出過很多鐘表大師,算是本國有名的制表家族。你不用和他相比,他早就能獨立制表了。他之所以來參加這場考核,目標應該是在想借這考核的平臺,在全市的權貴面前露面,打響自己的名氣?!?
“考核即將開始!各位學徒盡快入場!”高臺上,有個梳著油頭的男人手中拿著個喇叭狀的鐵質喊話筒。
阿諾隨著學徒人群擁擁擠擠的進了比賽臺。前來參加學徒考試的人有百十來位,分散開來,每個人面前都是相同的工作臺。
阿諾手中拿著自己巴掌大小的編號單,對著臺子上得數字,來到了自己的臺子前。
很巧合,他右邊站著就是庫克·馬丁。
工作臺上,放著粗略切割好的鐘表零件,各式工具。
油頭男子讓開了位置,身著體面的老者站到臺前,輕咳了幾聲,貌似在清理嗓子。
學徒們看著臺上的老者,一陣躁動。阿諾隱隱約約聽到周圍人的稱呼。鐘表工會會長,亞當斯·馬丁。
他赫然是馬丁家族的一員。
亞當斯朝著面前眾位學徒揮揮手,朝著端著大木箱子照相機拍照的記者們揮手,鄭重開口:
“女士們,先生們。萬眾矚目的夏季初鐘表學徒考核即將開始?!?
“為了更好的鐘表,一代又一代的鐘表匠人們努力求索...“
“.........“
“...“
阿諾右手邊站著的庫克哼了聲:
“臭老頭子,嘮叨的要死,還喜歡裝大頭?!?
臺上亞當斯的開幕詞終于開始結尾:
“檢查完畢了么?如果沒有問題,那么夏季初的鐘表學徒考試就此開始?!?
亞當斯拿著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向前一步,從侍者的托盤中拿起小錘子,敲響銅盤。
嗡!
象征著開始的銅盤響起,所有人都開始了手上的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第一個半小時。
庫克放下手中磨制完成的鏡面,拿起游標卡尺用圓盤法量了量。直徑跳動的范圍只在一個毫米之內。
這是他多年來練習與家族技藝共同造就的結果。只靠一雙手一雙眼睛,完成了別人不能想象的無比精細的工作。
這就是鐘表的魅力啊。
庫克高傲的左右望了望,想要對比下周圍人和自己的速度差別。雖然他在心底斷定周圍的人不可能有比他更快的。但是看到那些還在苦苦掙扎速度奇慢的學徒們,總能滿足他的內心。就像是前世考試時候一樣,做的快的人總喜歡寫完了東張西望一樣。
但是當庫克的目光掃過右側那位穿著破舊帆布裝的學徒,他雙眼卻猛地一縮。
那學徒正好放下了表胚。桌上,整齊的擺著磨制好的鏡面,表盤,針面。
不可能!庫克驚駭無比。這是什么鬼速度?
鐘表制作,外殼的制作非常耗費時間。將不平整的鏡面磨成圓,而且還要直徑跳動小于兩毫米?;ㄉ习胄r磨制,已經是非常驚人的速度了。大多數工匠都需要至少一個半小時。
這就像是跑長跑,自己還tm在半路跑著,前面有個跑的歡的已經快到終點了。
庫克隨即發現那學徒竟然沒有拿游標卡尺測量磨制好的表胚。
竟然不管成品的質量?只是磨好就算完成了,也不檢查一下?這樣的零件能符合要求才有鬼!
庫克心里給這學徒打上了愛出風頭,混考試得標簽,隨即不再看那學徒,埋頭做著自己的工作。
又是一個半小時后,阿諾提前完成了所有的磨制。他已經用澄澈之眼檢查過一遍。但他不想要太過突出,于是假裝還在動手,實際上手只是懸在鐘表表面。
時間飛逝,又一個小時轉眼過去。不管有沒有做完,所有的學徒都停下來手頭的工作。裁判收走了所有的零件。
接下來三十個裁判將在半個小時內測量所有的零件,有任何個零件不符合要求的就會被淘汰,可以提前退場。
剩下的零件將會評出最為精確的,作為推薦最佳畢業學徒的一項依據。
“嘿。”庫克沖著阿諾喊道。
“干什么?”阿諾偏頭問道。
庫克嚴肅道:
“你不適合當個匠人!你沒有匠人精神?!?
阿諾詫異的眨眨眼:
“為什么這么說?”
“你對你生產出來的零件沒有做任何的測試,這說明你對于質量沒有任何的意識。換句話來說,你生產出來的鐘表將會永遠是那種殘次品。永遠不可能嚴絲合縫,精準萬分!甚至連成品都無法完成?!睅炜肃嵵氐?,
阿諾輕笑道:
“...我對于我的零件充滿自信。”
庫克痛心疾首的看了眼阿諾:
“無可救藥?!?
阿諾一臉懵。這個人怎么自說自話成這副模樣?一股前世中二高中生,一股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樣子?
半小時滴答就過去了。
裁判將結果名單給了站在臺前的亞當斯。
亞當斯對著話筒開始誦讀:
”為了確保鐘表匠人優良的品行...健康的...“
“........“
“接下來報到名字的學徒將會被淘汰。很遺憾,你們的技藝還不到工會認可的標準?!?
“道爾·門羅”
“杰克遜·格羅特”
“...”
有位年長的學徒夾在失望的人群中朝著外面走去。
阿諾估計他有四十出頭。這真的太慘了。
名字還在報著,特納師傅朝著阿諾嘲諷道:
“你還非得等到報到你的名字?不丟人???自己走出來么算了!”
一個又一個名字,周圍的學徒越來越少。
亞當斯念完了淘汰學徒的名字。但阿諾還站在工作臺前。
特納瞪大了雙眼,詫異的叫喊起來:
“會長先生!淘汰學徒的名字都報完了?”
亞當斯愣了下,上下掃了眼名單:“是的,先生。”
特納朝著阿諾指去:
“這人怎么可能沒被淘汰?”
“什么意思,先生。”亞當斯面色發冷,“你是在質疑工會的公平么?”
特納連忙擺擺手: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我的學徒今天發揮的有點好?!?
亞當斯的臉色緩和下來:
“啊。你要相信你的學徒。今天對他們來說可是重要的一天?!?
特納點點頭,他隱秘的對著阿諾用口語說著話:
“你是賄賂了裁判吧?”
“你在放屁呢!”阿諾用口語回了過去。
...
亞當斯終于在說完了一大堆臺詞后說到了重點:
“接下來,是最為精確的零件。讓我們看看誰才是今天萬眾矚目的焦點!”
觀眾們和周圍看戲的匠人們湊熱鬧般的歡呼著。
“看著吧,你的名字會最先報到。阿諾?道爾?!睅炜死淅鋵χ⒅Z臺上的條子念道。
阿諾回了個白眼。
亞當斯對著表格念到:
“艾迪·艾倫平均兩毫米”
“鄧肯·格林平均一毫米半”
“歐文·瓊斯平均一毫米三十八絲”
......
“來自馬丁家族的庫克·馬丁平均五十絲!非常棒!”
庫克平時的誤差平均在四分之三毫米,也就是七十五絲左右,今天的他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他聽著周圍傳來的歡呼聲,心中卻沒有半點的喜悅。
為什么還沒有報到那人的名字?庫克咬緊了牙。
這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那人的平均誤差比自己的小。
但是憑什么?憑什么一個連游標卡尺都不用的家伙,平均誤差比自己還???
“阿諾·道爾。我們的優勝者?!眮啴斔姑黠@愣了下,隨即笑道,“這就像是古老的勵志故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歷經劫難砍倒了巨人!讓我們為他歡呼!讓我看看他的平均是...”
亞當斯愣了愣,不敢相信的話從他口中冒出:
“難以置信!黑夜在上!平均誤差小于一絲?!?
“小于一絲?”庫克的面色都白了。
“不會吧。這小子花了多少錢賄賂會長?”特納像只老母雞一樣伸長了脖子。
“這不可能!”周圍的匠人齊齊驚呼,他們議論紛紛。
小于一絲是什么概念?那就是說阿諾打磨出來的零件和圖紙之間的誤差甚至比一根頭發絲還要少。這已經是大師的水準。
“現在你知道了吧?”阿諾看著庫克,“五十絲先生?!?
庫克面色發白,像是前世放不下面子的高中生一樣放著狠話:
“你不要得意。零件的磨制是不可少的。但是最為關鍵的內容依然還是鐘表的裝配!我就不信你連裝配鐘表都不用量具!”
“手表齒輪,擒縱結構,擺輪游絲,都需要無比的精細。你的態度不可能使你的作品精確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