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蘇府

蘇牧在房間里看著《識字中級篇》，這本書的常用字部分他已經啃透了，剩下是多一些生僻字和一些不常用的專用詞匯。

“咻。”

一枚飛刀刺破門窗上的窗紙，插入蘇牧身后的墻壁，飛刀上有一張小紙條。

蘇牧此時眉頭緊皺，內心感覺煩悶。

對于外界聲音沒有絲毫感覺的他，完全就是暗器的活靶子。

要是這把飛刀的主人真正目標是他，就算是他雙耳正常，他都沒有完全把握能躲過，更何況雙耳失聰的情況。

經歷了一次生死歷練，雖然哪次試煉更多的是磨煉了他的意志，讓他能忍受孤寂。但是要是什么時候隨便被一柄飛刀刺亡，那蘇牧感覺至死都不會瞑目。

他要想辦法，聽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恢復，甚至無法恢復，那么他就必須找到方法代替沒有聽覺的致命缺點。

蘇牧按捺下這股煩悶，他想看看是誰大晚上的要飛刀傳訊他。按理來說，白天的拍賣行他應該沒有暴露。

他起身去取下飛刀，飛刀頗為鋒利，蘇牧不懷疑可以刺穿自己。

“在下即回道幫，念君賢才，欲邀君入幫共謀大業，不知君思慮如何，望一個時辰后月光樓一聚。——華銀天書”

蘇牧一直很困惑華銀天為什么對自己如此客氣，甚至姿態放的頗低，按理說自己又聾又啞，怎么樣都像是廢材。

至于華銀天如何知道自己的位置，他并不感到驚奇。

這不是蘇牧自損，而是他覺得自己此時的狀態的確讓他感覺像是廢材，一枚飛刀就可以輕松了結他的性命。

蘇牧想了想，決定去看看華銀天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還是真的看出了自己什么地方的不同。

不了解清楚，他感覺有點如鯁在喉，他有自知之明，此時斗不過玄符使華銀天。

蘇牧覺得有必要先告訴蘇筱涵，因為自己現在名義上還屬于蘇家人。

···

“蘇家要地，閑雜人等不得進入。”

蘇家身為月光城的大家族，重要人員自然會有侍衛護衛，基本不會發生像蘇牧這種被飛刀傳書的事。

蘇牧并沒有帶著儲物袋，他將今天拍得的東西都放入房間藏好，他不想卷入諸世家子弟的風波中，哪怕明天就要進入生死幻域，或許會像上次一樣從其他地方離開生死幻域，而不會再回到月光城。

他來找蘇筱涵并不只是華銀天的原因，也是為了告別，有可能經過這次生死幻域之行后他與蘇筱涵就再也無法見面了，至少他想好好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想起生死幻域，他的內心就感覺沉重，除了因為它給自己帶來死亡威脅，感覺還有一件他說不清楚的事要完成。

他感覺試煉完成后自己的生命烙上了幾層枷鎖，這幾層枷鎖并不是沉重，而是厚重。

蘇牧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紙，用一支幾乎無墨的筆，在紙上寫著“我想見大小姐”幾個字。

“天賦——印章”

原本模糊的幾個字變得清晰起來，像是刻在紙上的烙印。這是蘇牧對自身天賦的另一運用。

這樣一片樹葉他都可以當做筆寫出字，不必在隨時帶著不方便的寫字板了。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一聲質問傳來，來人是蘇筱涵的貼身婢女小花。

“報告管事，有人想見小姐。”

侍衛連忙回復道。大小姐的貼身侍女是有管事的權利了，不是他們能得罪的。

小花走進，看了一眼蘇筱涵，臉色不耐。這家伙自從來了蘇府以后就好吃懶做，甚至衣食起居都要自己幫忙打理，真不知道小姐把他撿回來干嘛。

“小姐今天心情不好，不愿意見你這個小奴仆。”

小花不耐煩地說道，甩了甩手打發蘇牧讓自覺離開。

蘇牧并不在意小花的態度，算起來她的確幫了自己不少。

他眉頭微微一皺，蘇筱涵心情不好應該是那張推薦函弄的吧。

想到這，他有些微內疚，這件事上他選擇自己的立場沒有幫助蘇筱涵，即使他幫了結果也不會變，但事實是他沒幫。

“小花，是誰要見我？”

蘇筱涵聽到外面的動靜，出聲問了一句。

“是蘇牧。”

小花瞪了蘇牧一眼，不過還是如實答道。

“那讓他進來吧。”

蘇筱涵輕聲說道。

蘇牧因為口不能言，于是敲了敲門。

“請進。”

蘇牧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小花隨后跟進，將門關上，退到一盤。

少年是第一次進入女孩閨房，上好檀木制成的桌椅上，刻著細膩柔和的花紋。床的斜對面放著妝奩，上面只有一面圓鏡。在妝奩的一側掛著一幅畫，畫里有一女子在橋上欣賞著湖里的一對荷花。在桌子的一盤，放著一床琴，琴看起來古樸典雅。

蘇牧看著蘇筱涵，她雙眼微紅，眼底有著一道不明顯淚痕，渾身憔悴，情緒不高，臉頰保持著勉強的笑容。

他感覺有些心疼，接受平等觀念的他視蘇筱涵為朋友，朋友如此難受他多少也有些感同身受。

“你怎么了？”

蘇牧沒有稱呼大小姐，此時他是以朋友身份詢問的。

蘇筱涵此時也沒精力在意蘇牧沒對她用敬稱，她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蘇牧見她不愿多說，也沒再過多詢問。

“我明天得離開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

蘇筱涵剛才就疑惑蘇牧拿著一個沒墨的筆是如何寫字的，疲憊的臉上露出詫異。

“這是我的天賦，名為印章，能加深烙印痕跡。”

蘇牧知道她詫異什么，天賦能如此用也是他最近才想到的。

蘇筱涵起身找來紙和筆。

“是去華銀天的大道幫嗎？他看起來挺看重你的。”

“不是，明天離開是有別的原因。不過，華銀天剛才飛刀傳訊我去月光樓與他一見。”

“我已經學會讀唇語了，你口述就行，寫字太麻煩了。”

“你看起來還挺神秘的，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個倒霉的小乞丐。說起來下午那個人是不是你？”

蘇牧并不疑惑蘇筱涵猜到下午拍賣會那個面具少年是他，他喪失言語能力和聽覺后，他的偽裝很容易被熟悉他的人看破。

“是。那件事上我幫不上忙，很抱歉。”

他表情誠懇，最后三個字他寫的很鄭重。

“這不怪你，說起來也怨我自己天賦不行，讓父親和家族如此操心。”

說起天賦，蘇牧一直不清楚自己天賦如何，符靈是只兔子，天賦符術他覺得都挺強的，修煉速度方面他不知道別人修煉速度多塊他無法比較。

他不知道他的符靈為什么一直無法召喚，據說符靈可以升級，他想試著給兔子升升級的。

“你的星符符靈是什么？”

“風精靈。”

“能放出你的符靈給我看看嘛？”

蘇筱涵點了點頭，將意念匯聚，兩人的周圍吹過了一陣清風，白色的光芒下出現一個背負雙翅的女精靈。

女精靈圣潔而慈祥，她的模樣讓人看著如沐春風。

“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但是這東西只能你和我知道。”

蘇牧用天賦印章寫下這句話，并且避免小花看到。

蘇筱涵若有所思地看著蘇牧滿是疤痕的臉，她知道蘇牧的意思，只是她此時才察覺蘇牧好像有不少神秘。

“小花，你先出去一下，我和蘇牧有點事要談。”

“可是，小姐。好吧，小花在外面候著。”

小花不情愿地看了一眼蘇牧，然后委屈地打開門出去然后將門關好。

“好了，小乞丐，小花出去了。我有點好奇你要給我看什么？”

蘇筱涵滿臉好奇，剛才的疲憊都消失不見了。

蘇牧從上衣內層取下一個打了結掛著的袋子，袋子打開，一只精致的小玉瓶呈現在眼前。

蘇筱涵疑惑這個小玉瓶內裝著的莫非是丹藥，要知道蘇家算是一個丹藥世家。

她沒有妄加猜測，蘇牧知道蘇家是丹藥世家，要是一般丹藥不應該搞得如此神秘。

蘇牧鄭重地輕輕將瓶塞一點點拔開，頓時，從玉瓶內照射出的紅光將房間映得火紅，玉瓶四周散發著古老磅礴的氣息。

蘇筱涵本來隨意的態度此時變得頗為凝重，玉瓶還沒有完全打開，但那種古老的氣息已經讓自己血液加速，渾身有種戰栗感。甚至符靈有些不受自身控制，想要終止召喚狀態。

蘇牧終于把瓶塞完全打開，不受玉瓶壓制的那滴神秘血液氣息大放，讓蘇牧都想立馬把瓶塞塞住玉瓶。

他之前在房間中嘗試著打開過瓶塞，對于那滴神秘血液散發的古老磅礴的氣息適應了一些，短時間內能承受那股瘋狂的戰斗意志。

蘇筱涵是第一次直面這滴神秘血液，她的狀態比起蘇牧有所不如。

她六星明符使的修為無法抵御住神秘血液對自身的滲透，神秘血液內若隱若現的戰斗意志讓她感覺要化為戰奴。

風精靈自主護主，為宿主分擔著一股壓力。

不過神秘血液戰斗意志不僅侵襲宿主，也會侵襲符靈，風精靈原本慈祥的面孔上時不時閃過嗜血。

“小姐，怎么了？”

小花聽著房間里動靜不小，有些擔憂，不過她沒有忘記命令直接推門而入，于是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你先不要進來。”

蘇筱涵大聲說道，這種氣息不是小花能承受的，她一旦進來就很大概率會被同化為戰奴。

“這滴血液我懷疑是朱雀精血，我想把她贈與你，但是我不知道它如何使用，而且看目前的狀況它很難被控制。”

蘇牧飛快的寫道，此時他被朱雀精血的意志逼迫地有些痛苦，呼吸感覺到困難，不過他還是咬牙堅持著。

他看著蘇筱涵俏臉堅定咬牙堅持的樣子有些吃驚和欣慰，他一直以為眼前的女孩是一個善良沒經過多少挫折的大小姐，沒想到她也不是簡簡單單的大小姐，這份意志著實可敬。

蘇筱涵原本堅定的俏臉變為驚駭，內心的驚駭讓她的抵御差點奔潰，不過她沒忘記這時候最應該做什么。

“蘇牧，你確定是朱雀精血嗎？我在家中一本描述神話的書籍上看到，朱雀為四方圣獸之一，天生神靈。”

“很大可能。”

“這么珍貴的東西你送給我？你不感覺遺憾嗎？”

“生命最珍貴，而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想著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如果沒有你當時的善舉，此時的我可能墳頭草都有了。我思考用什么物品或者什么方式報答，最后覺得還是這滴疑似是朱雀精血的血液最好。”

蘇牧表情誠摯，雙眼古井無波，仿佛真的不在意朱雀精血，事實上他對于將其贈給蘇筱涵以還諸多恩情這個結果還是很滿意的。他知道朱雀精血價值理應比那張推薦函要高許多，所以讓他賣掉之類的是不可能的，而此物對自己目前來說并無大用。

蘇筱涵分心看著蘇牧，確認他是真心想贈給自己，知道此時不是多言之時。

“謝謝，蘇牧。”

蘇筱涵臉上浮現真誠的謝意，她很感動，這個世界上除了父親、已逝的母親、姑姑還有許多人對她關懷備至。如蘇牧、小花......

蘇筱涵身為蘇家大小姐，她懂得不少秘法，并且逝去的母親也留下了幾門珍稀的秘法給她。其中一門，名為‘符靈涅槃術’。

符靈涅槃術，將符靈涅化，再用外界龐大的能量刺激符靈，使符靈吸收外界能量產生變異。能量層次越高產生的變異會越好，但同樣的危險性越大，有可能撐爆身體。符靈涅槃術屬于禁忌秘法。

蘇筱涵臉上只有堅定，她不想父親和姑姑為了她花費巨大代價，她不想辜負蘇牧的好意，她不想未來因為弱小而悔恨。

“符靈涅槃術”

蘇筱涵盤膝而坐，將所有的抵御放開，此時，她身上光芒大放，宛如仙界仙女。

一聲尖銳的啼鳴從蘇筱涵體內發出，回蕩在蘇家大院。

在蘇牧和蘇筱涵看不到的房間上方，出現了一只火紅的朱雀火鳥，朱雀火鳥在盡情騰空飛舞著。

···

蘇家家主書房內

蘇家家主蘇建宏此時眉頭緊皺地盯著面前的紙卷在思考著什么，突然他聽到一陣啼鳴聲。

蘇建宏臉色大變，連忙打開房門，看到蘇筱涵的房間上空飛舞著一只火鳥，他臉上滿是惶恐，兩滴清淚從他眼里流出。

“涵兒，你怎么用了那門禁術？”

他失魂落魄的呢喃道，快步朝蘇筱涵房間走去。

···

“那是涵兒的房間，涵兒干了什么，為什么會有如此異象？”

蘇柔臉色凝重地自語道，隨即她也起身往蘇筱涵房間走去。

···

月光城市集

“那是什么異獸？看起來像是一只火鳥。”

“那個方向應該是蘇府吧，蘇府發生什么事了？”

···

月光城城主府

“蘇府出現異象，速查。”

···

黃家和林家高層也被異象驚動，皆派探子查看。

蘇家出現的異象驚動了整個月光城，甚至周邊地域。

此時在房間內的蘇牧和蘇筱涵二人對于外界發生的一切皆無所覺，也沒心思關心。

蘇牧看著雙眼緊閉、熱汗淋漓痛苦不堪的蘇筱涵，內心有些著急和不忍。

他并不清楚蘇筱涵在干什么，只能猜出她在使什么強大的秘法。

在蘇筱涵的牽引下，朱雀精血化成一只只火紅的能量雀被吸入她的體內，但是這股強大的能量顯然不是蘇筱涵能控制的。

蘇筱涵只感覺痛心切骨，但她咬牙堅持著，不讓自己在蘇牧面前失態。

她的符靈風精靈慢慢碎裂，逐漸消失。

隨著能量雀的吸入，她的痛苦愈發濃烈，感覺腦海被撕開，身體被撐破。她沒有放棄，依舊堅持著，只是對外界的聲音越發模糊了。

“筱涵。”

蘇牧情急之下只能用他還未恢復完全的喉嚨叫喊著。

蘇筱涵感覺有一道沒聽過的聲音在叫她，聲音有些嘶啞，不算好聽。

“罷了，就當做我還你的。”

蘇牧苦笑著搖了搖頭。

“天賦——初生”

這項天賦是他最大的底牌，效果強大但代價也巨大。以他意志空間無法打開的狀態，是無法正常使用這項天賦的。

天賦初生施加在蘇筱涵身上，他感覺體內的星能一個呼吸間就被抽光了，星能枯竭的不適感傳來。

蘇牧臉色平靜，壓下這股不適感，繼續施加著天賦初生。雖然天賦大多瞬發，但是像初生這種天賦符術是需要五個呼吸才能完成的，這也是因為所需能量太過龐大。

符使體內除了星能還有生機能量，而蘇牧此時就是在用生機能量施展天賦符術。

第二個呼吸，他全身冒汗，大汗淋漓。

第三個呼吸，他臉色發白，眼神渙散。

第四個呼吸，他身體虛脫，體重大減。

第五個呼吸，他棕色頭發，一息全白。

天賦可以中止，中止了代價照樣付出，但是天賦無任何效果。

施展了天賦后的蘇牧，昏昏欲睡，感覺重心不穩。

他將嘴唇要出血，刺激大腦神經，用自殘的方式恢復一些意識。

“也不知道是賺了還是賠了，不過當初不是你好心救我，此時我或許尸骨無存了吧。罷了，這是我的選擇。”

蘇牧看著氣色漸漸恢復的蘇筱涵，感覺她狀況應當穩定了，看著她重新凝聚的帶有白光和紅光的符靈，他放下心來。

“筱涵，若有緣，再相見江湖。——蘇牧留。”

留下字條，蘇牧推開房門，并且將房門帶上。

外面一直焦急等待但不敢進門的小花看到蘇牧出來，由于夜色已濃，小花并沒有看到蘇牧變白的頭發，也沒注意他消瘦的身材。

“小姐怎么了？自從小姐讓我出來以后，這里就發生了很多變化，甚至剛才還有一只火鳥在天上飛。說，你對小姐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火鳥異象已經消失。

“蘇筱涵沒事，你守在這里，等她出來，別讓任何人打擾她。”

蘇牧平靜冷淡地說著，然后轉身就離開。

“喂，你說清楚，你別走。”

小花想要攔住蘇牧，但是又擔心大小姐，跺了跺腳。

“站住。”

侍衛已經注意到這里的動靜，對蘇牧喝聲道。

“這是大小姐的玉佩，是她的信物，你還不放我走？”

玉佩是蘇筱涵在運轉秘法前給他的，說是給蘇牧的回贈禮。

“這，好。”

侍衛不敢阻攔，蘇牧大步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