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莉葉驚訝地看著科爾沃，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吧……是我想太多了。不用在意，我不會強迫你說出你的秘密。”科爾沃自嘲地一笑，他其實也不過是一時沖動，而姬莉葉短暫的停頓已經讓他冷靜下來。

“不不，不是的，我并不是擔心這個。”姬莉葉歪了歪頭，手指擺弄著自己的發梢。

“沒有關系。”科爾沃在心里權衡著需要說出哪個秘密。

既然已經說出口，就不能這樣收回去。

他現在又變成了那個公于心計的自己，想要用最低的籌碼來換取最大的利益。

有關“怪物”？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同時也是相對安全的那一個，因為在此之前，他已經將這個信息透露給了仸斯。

如果有一天，這件事被仸斯或者姬莉葉透露給了機械之心，他大可以說自己只不過利用了同一個誘餌兩次，這在邏輯上可以獲得交叉驗證，確保自己能夠從這件事情中摘出去。

除此之外，科爾沃身上的秘密還包括放逐拜倫威斯、有關“位格”的一切、和仸斯的隱秘關系，以及，穿越者的身份。

姬莉葉還在看著他，等待他再次開口。

那就還是“怪物”吧，這對我來說是最安全也最有利的策略。科爾沃在心里對自己說。

“姬莉葉，其實，我并不是一個真正的人……我是一個穿越者。”

前半句，科爾沃還按照設定好的詞句在述說，到了后半句，就像被什么東西給支配了一樣，科爾沃還是說出了那個他最不想暴露的秘密。

媽的，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科爾沃幾乎想要扇自己一巴掌，他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姬莉葉在不知不覺中給自己施放了什么高級的魔法。

但他的心里其實清楚，自己只不過繞不過去那道坎罷了。

越是企圖掩飾，心里的愧疚就越深，如果總有一天會爆發的話，不如現在就爆發，帶來的傷害反而更少。

他一直不是一個善于隱藏自己的人，在舊世界時，就因為這一點獲得兩極化的評論。喜歡他的人認為他坦誠、沒有心機；不喜歡他的人，則認為他淺薄，過于直率。

來到艾諾倫這么就，他撒了一個又一個的謊，如果不是要生存下去，要回家的欲望壓制住了謊言帶來的副作用，他恐怕早就崩潰了。

所以，在這里，面對姬莉葉時，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再保持一直以來的冷漠了。

姬莉葉驚訝地看著他，問道：“穿越者？你是說旅行家嗎？你的意思是，其實你能像我一樣在房間里穿梭？這么說以后你可以陪我一起冒險了？”

“不，不是這樣。”科爾沃看著姬莉葉臉上掩蓋不住的驚喜，無奈地說道。

“我不屬于這個世界。或者說，我來自另一個世界。”

“不是艾諾倫，也不是尼恩。我來自于另一個星球，我不知道那離這里有多遠，一覺醒來之后，我的靈魂就出現在了現在的軀體里。”科爾沃看到姬莉葉想要打斷，一口氣把自己的話說完了。

“我還以為，你是房間的主人，另一個世界！我在書上看到過，整個宇宙有數不清的星球，你是說，你來自于另一個星球嗎？”姬莉葉興奮地站起身，“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我也是。”科爾沃哭笑不得地說道。

就這樣就相信我了嗎？

“你的那個世界，也有太陽和月亮嗎？”姬莉葉指著遠處的夕陽，轉過頭來問道。

“是的，跟尼恩一樣，我們有著由兩個行星組成的地月體系，也有包括恒星在內的恒星系，在這之外，我們把更大的星系稱為銀河系。我的家鄉就在銀河系邊緣的一個旋臂上。”

“跟尼恩的情況好像！也許我們處于同一個星系呢？”

科爾沃搖搖頭，來到這里的不久后，他就嘗試著在夜里觀察星空，他并沒有看到自己熟悉的任何一個星座，而在各種民間信仰和傳說中，對星座的描述也與舊世界完全不符。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仍在同一個宇宙中。

“所以你一直在尋找回家的辦法？也許我可以幫你！”姬莉葉的臉頰有些發紅，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正進入了一場冒險。

不是像書里那樣，不是什么拯救公主的王子，也不是巨龍，不是魔法，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穿越者！

“不要這么興奮，姬莉葉。記住，即使是我，也有過利用你的念頭。甚至即使現在，我也在期望著你能給我帶來額外的幫助。所以不要那么輕易許諾，更不要隨便相信別人。”科爾沃嚴肅地說道，他真的害怕哪天姬莉葉把這一切告訴了路上遇到的某一個有趣且親切的路人，而那個路人“恰好”是一個教會的侍者。

“好吧……”姬莉葉有點委屈，但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因為自己的父親也用相似的語氣告誡過自己相似的內容。

姬莉葉想到了一種可能，趕緊問道：

“那在你的世界，魔法是什么樣的？你有沒有想過，是某個魔法讓你來到了這里？”

“不是的，在我的世界，沒有魔法。”

“沒有魔法？”

從她出生以來，甚至從她所能夠的最久遠的歷史以來，魔法就一直存在，她很難想象一個魔法不存在的世界。

科爾沃能理解這種感受，這就好像讓他去想象一個不存在陽光、不存在空氣而且還誕生了智能生命的世界一樣。

“在我的世界，雖然沒有魔法，但大家過的都比這里要好得多。我們有體積更小、速度更快的機車，有比飛空艇快無數倍的飛機，還有遍布整個大陸的輸電網絡。”

“其實尼恩也在向著這個方向發展，只不過因為某些原因，這個進展太慢了，我甚至懷疑最終會被迫倒退。”

科爾沃嘆了一口氣，他說這些并非沒有目的，先引起姬莉葉的興趣，然后悄悄灌輸自己的價值觀，這樣一來，之后機械之心與教會全面開戰的時候，至少可以確保她不站在教會的那一邊。

“你說的是魔法？”姬莉葉領悟了他的意思。

“是教會。”

科爾沃把他的判斷給姬莉葉講了一遍，后者沉默了很久，似乎在反復思考這些事情的真實性。

“好吧……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我的父親只是告訴我魔法是邪惡的東西，教會也是。但是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原因，也許他的想法跟你不一樣。”

科爾沃點點頭，當局者迷，除了本身就處在權利頂端，能夠總覽這個社會大局的那些人，大部分平民都日復一日地沉浸在教會潛移默化的宣傳中，認為魔法、認為神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想到這里，他突然想進行一個嘗試。

“姬莉葉，上一次，你稱呼卡岡圖雅為‘他’，我想知道，你對神是怎樣的看法？”

姬莉葉愣了一下，開始思索自己應該怎樣回答。

“好啦，你不用回答我了，你的反應已經說明了問題。”

既然不認為直接談論對神靈的態度是什么禁忌的話題，那真實的看法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姬莉葉正打算開口，聽到科爾沃的話，瞬間被噎住了。

“我給你講講我家鄉的事情吧。”科爾沃笑了笑說道。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科爾沃給姬莉葉講了舊世界的種種軼事，把艾諾倫的一切延伸出去，重點描寫了沒有魔法存在的美好未來。

當然，他并沒有把自己的意圖暴露的過于明顯，往往是姬莉葉產生了很大興趣時，才會重點描述一下。

然而這對于姬莉葉來說已經足夠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接觸到這樣的知識，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那么近地接觸到“未來”。

姬莉葉不時站起來走動一下，把河邊的石頭踢到水里，扯下樹枝上已經枯黃的葉子，努力壓下自己內心的激動。

“你需要我做什么嗎？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用我知道的事情跟你交換！”姬莉葉認真地看著科爾沃，期待地問道。

在她心里，已經下意識里把科爾沃當成了騎士小說里的騎士、薩特牛仔小說里的牛仔。

“不要，輕易，承諾。”科爾沃板著臉說道。

姬莉葉的視線轉向別處，假裝沒有聽道。

“好吧……我確實需要你的幫助，但我不知道現在提出來是否合適。”

“為什么不合適？”

“你想想，我剛剛告訴了你那么多你感興趣的事情，甚至還暗示你我期望你給我幫助，如果我現在向你提出要求，你難道不覺得我別有用心嗎？”科爾沃長嘆了一聲。

真不知道她的父親是怎樣一個人，這樣過度保護短期看起來很有效，但一旦出現意外，靠姬莉葉大概率無法應付的。

看來得讓她盡快認識到這個世界的黑暗，成為一個合格的盟友。科爾沃暗暗在心里下了決心。

科爾沃提出下次見面時，想聽聽其他“房間”的故事，姬莉葉一口答應。

這能讓他用最快的速度了解超脫于現實世界的靈薄界的情況，很可能是他穿越的重要線索。

看著姬莉葉的身形消失在魔法陣中，科爾沃搖了搖頭。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白晶石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