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神教會一間寬敞的房間里，克維爾再次遇到了跟他一樣前來尋求宮廷畫師幫助的伯克。

“你好，克維爾，你那邊怎么樣？”伯克熱情地打著招呼，似乎絲毫沒有被之前的挫折所影響。

“我需要宮廷畫師的幫助。”克維爾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情緒相當低落。

伯克走到他旁邊坐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不過還好，至少我們看到了他的臉。”伯克摘下手套，放進口袋里，“是個南方人，他的額頭特征很明顯，估計不難找到。”

克維爾點點頭，沒有出聲，這是他唯一慶幸的事情，可惜的是完全沒有仔細觀察那個人的臉，他本來以為這是一次簡單的抓捕任務。

“也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要去執行無聊的排查任務了。出了這樣的差錯，克利托不是很高興。”伯克搖搖頭，回憶著克利托·弗蘭詢問他時陰沉的臉，仿佛下一秒就要用火焰魔法把他燒成灰燼一樣。

“不要直呼他的名字！”克維爾嚴肅地說道。克利托·弗蘭是圣夜教會霍克特力教區的主教，精通攻擊類魔法，以不茍言笑著稱。

“好好好，‘巡夜者’大人不是很高興。”伯克似乎不以為意，“希望宮廷畫師能給我們一個精準的畫像吧。”

科爾沃跟史黛西道別后，坐上了去往北格林希爾去的馬車。

他本來打算嘗試一下剛剛在斯諾韋德區開通的電車，但詢問史黛西之后，發現目前的電車路線基本僅限于斯諾韋德區，于是決定省去轉車的麻煩。

何況短短一趟電車的價格實際上已經超過了馬車全程的花費，他這些天花錢的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他的綜合周薪，不得不在小處斤斤計較一些。

在獵場的入口處，科爾沃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曼徹斯特，他身后站著黑色過膝窄裙，戴著遮陽帽的蕾蒂。

這樣的打扮，即使在霍克特力這樣溫暖的秋天里，也顯得有些清涼。

科爾沃走向兩人，按照禮節先與蕾蒂輕輕握手。

“我猜到會是曼徹斯特，但沒有想到你也會來。”

“只有今天。”蕾蒂微微一笑，“我對你的格斗技術很好奇，也許你可以給我們帶來一場精彩的表演。”

“今天恐怕不行。”科爾沃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襯衫，笑著回答。

“走吧，我們今天的訓練主要是射擊。”曼徹斯特走在前面領路，一邊從口袋里掏出通行證，一邊對科爾沃說道，“射擊和長跑是最重要的訓練。劍術、近身格斗，40年前也許很管用，但從第一支連發步槍走下生產線后，我們就不再重視這些古老的技能了，如果你想嘗試用冷兵器殺死一個已經異變的殉神者，相信我，先倒下的一定是你自己。”

科爾沃深以為然地點頭，劍與魔法的時代早就已經過去，作為一個對火力不足恐懼癥有深切理解的舊世界公民，他深知幾百名訓練有素的劍士，在面對像夢境中的拜倫威斯那樣的怪物時，也遠遠不及一發105榴彈管用。

這個世界雖然還沒有誕生出59式這樣的鋼鐵巨獸，幾發穿甲彈還是能造出來的。

他跟上曼徹斯特的步伐，穿過門禁，來到私人射擊場中。

在露天射擊場外的桌子上，已經擺放了一些不同種類的槍支，不出他意料，最顯眼的位置上擺放著魯格二式沖鋒槍。

“又是芝加哥打字機。”科爾沃輕聲嘟噥道。

蕾蒂走在他身旁，回過頭來問道：“你說什么？”

“魯格打字機，那把槍，它的聲音聽起來像打字機。”科爾沃解釋道，“槍械店老板告訴我的。”

蕾蒂保持著她刻意裝扮的淑女風范，用帶著手套的右手掩住嘴，笑道：“很貼切的形容。”

曼徹斯特拿起槍，裝上彈匣，把槍托用力抵在肩膀上，接著一扣扳機，25發子彈瞬間傾瀉到前方的人形靶上。

“這是魯格二式沖鋒槍，我們執行任務時一般配置150發彈鼓，它的射速可以達到每分鐘360發，普通的殉神者基本無法抵抗一輪射擊。但前提是，你得打得足夠準。”

科爾沃示意曼徹斯特暫停射擊，稍微向靶子走了幾步，發現彈著點分布很散，有相當多的子彈應該基本沒有上靶。

這個精度很堪憂啊。科爾沃暗暗搖頭。

他拿起一支打字機，在曼徹斯特的指導下搞明白了哪里是扳機、哪里是安全鎖、怎樣用照門瞄準—實際上，他在這個過程中完全沒有仔細聽曼徹斯特的講解，而是在心里暗暗緊張。

看起來后坐力很大的樣子，沒有單發模式真是要命。

科爾沃抵住槍托，身體微微前傾。

曼徹斯特和蕾蒂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動作。

科爾沃沉默了一會，像是在瞄準，幾秒鐘過后，他關閉了保險，拎著去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趴了下去。

第一次的話，還是趴著比較好。

科爾沃重新打開保險，深吸了一口氣，瞄準遠處的人形靶扣下了扳機，劇烈的爆炸聲回蕩在他耳邊，讓他有些耳鳴。

但他沒有被煙霧和槍聲影響，保持著自己松發的節奏，第五次扣下扳機后，槍栓“啪”地一聲回到了原位。

科爾沃站起身，褪下彈匣，反復拉了幾下槍栓，然后走上前觀察自己的靶子。

跟曼徹斯特的靶子比起來，他的命中率要高的多，而且可以明顯看出一次擊發的前兩槍基本能夠保證命中瞄準區域，精確度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爛。

“你似乎對槍械很熟悉。”蕾蒂走到他身邊一起查看靶子，“最近有過練習？”

科爾沃認真地看著蕾蒂，假裝嚴肅地說道：“小姐，南方大陸不是蠻荒之地，即使沒有南北航線，我們也已經擁有了自己的槍械工廠。”

蕾蒂有些赧然，這確實是她的想法。在大多數艾諾倫帝國人看來—實際上，是在大多數北大陸人看來，南大陸是一片尚未開化的土地，充斥著形色各異的野生動物和原始野蠻的宗教。

“甚至，如果沒有南北航線，我相信我們將會是教會最后的對手。”科爾沃補充道，他抓住了蕾蒂的弱點一頓猛打。

這讓蕾蒂不得不感到羞愧，教會和魔法的力量確實是在南北航線開辟后才逐漸滲透了那片大陸，如果不是艾諾倫國那些追逐利益的商人，南大陸上的諸多國家很可能會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很抱歉。”蕾蒂沒有否認自己的偏見，“我請求您的原諒。”

科爾沃擺擺手，示意不用太過在意。

回到準備區，科爾沃向曼徹斯特表示了對魯格沖鋒槍的不滿意，他要求在任務中給他配發施密特索米步槍。

曼徹斯特看向蕾蒂，對于特殊武器的申請，機械之心一向比較寬松，但他不能也不能當著蕾蒂的面直接決定。

蕾蒂點點頭，她相當贊賞科爾沃的選擇，在多次與殉神者的戰斗中，她已經漸漸意識到，光是靠聲響和火光是嚇不住那些怪獸的，在此之前，她已經向火石建議在各個小隊中補充精準射手。

“在不需要隱蔽的任務中，你可以嘗試惠特沃斯步槍，威力更大、射程更遠。”她補充著自己的建議，很顯然，科爾沃選擇索米步槍是考慮了攜帶方便的因素，但如果任務的性質是純粹的獵殺，那么一支大威力的步槍顯然比中規中矩的施密特索米要更合適。

隨后，科爾沃繼續進行了手槍射擊訓練，他使用的是科博伊式大威力轉輪手槍，使用大口徑步槍彈，容彈7發，后坐力震得他手臂發麻。

還不如我的韋伯利，科爾沃從隨身帶著的公文包里掏出他的韋伯利4410，稍微拉近了距離，快速瞄準后打了一個長點射，效果讓他十分滿意，連曼徹斯特也露出贊賞的表情。

而后續的投擲物訓練放在了一個湖邊開闊的草地上，訓練的彈種只有手雷和煙霧彈，都是采用拉索激發老式結構，科爾沃在老電影里見過不少，但親自使用還是第一次，難免有些緊張。

但是還好，接近10秒的延遲爆炸時間給了他足夠的容錯率。

但這也帶來了新的問題。

“你們不覺得這些手雷的延遲時間太長了嗎？”

曼徹斯特和蕾蒂驚訝地看著科爾沃，這是他們苦惱已久的問題。

“這很明顯……延遲引爆的時間越長，對時間的把握就越困難。在五秒內，我計數的差異只有0.5秒，但十秒的話，加上戰斗中緊張的因素，結果應該只有兩個。”科爾沃豎起兩根手指，“第一，被引爆的手雷炸死；第二，敵人輕松地躲開未爆炸的手雷。”

“你對戰斗似乎也有著深刻的理解。”曼徹斯特感嘆道，“或許是某種天賦？”

當然不是，這都是玩紅管時積累的經驗。科爾沃在心里想著，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結束了今天的訓練，科爾沃跟兩人一起，略有些疲憊地坐上了回家的馬車，他打算借這個機會，向蕾蒂打聽有關“房間”的事情。

“我回憶起了一些事情，打開拜倫威斯筆記之后的事。”科爾沃看著蕾蒂，“那似乎是一片恐怖的空間，不屬于這個世界。我只來得及看上一眼，就失去了所有意識。”

蕾蒂似乎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簡單地解釋了一番。

“那是‘神域’，但我們更愿意稱之為‘靈薄’，在艾諾倫語里，這是邊境的意思。無論是被魔法主動帶入，還是像你一樣接觸到強大的魔法物品，都有可能進入靈薄界，這樣的記錄不止一例，從教會流出的某些猜測說，那是連結神與人住所的橋梁，或者干脆是神的領域。據說教會的大魔法師曾經進入過靈薄并成功返回，說他在那里見到了天使。”

天使。科爾沃在心里冷笑了一聲。

如果那種東西也能被稱作天使的話，那所謂的神也必定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東西。

他沒有繼續追問有關拜倫威斯藏身處的問題，否則將這兩件事情聯系起來，敏銳的蕾蒂很可能對他的秘密有所察覺。

科爾沃越發覺得所謂的神靈很可能只是狂信者一廂情愿的幻想，隨即想到了故土教會對神的態度，隱隱覺得故土教會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簡單。

存在感稀薄，沒有聽說過有強力的魔法師，傳教活動更是聊勝于無……最重要的是，上次曼徹斯特提到的幾個任務，沒有一項是針對他們的！

科爾沃決定暫時不要下結論，對姬莉葉的第一次判斷已經被證明跟事實至少存在很大的偏差，過度迷信自己的推測很可能將他陷入危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