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天上那枚紫色的月亮是何時消失的，余無醒來的時候天空一片灰蒙，視野清楚了不少。阿老和阿少應該是來過了，桌面上擺放著早餐。余無睡覺時仍抓著劍柄的手此刻松懈下來，暗自嘲笑了自己一聲。

吃完早餐之后他重新回到了教堂，寇思邁和防火女仍在那里，一人守著永不熄滅的火堆，另一人坐在怪異的雕像之下。

在日光的照射下，敗葬之母的怪異顯得更為突出，昨晚沒來得及細看的那些墻壁上的雕像們，也通通是一副極度不協調的模樣，充滿了怪誕。

余無挑了一個位置坐下，他先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說道：“我從敗葬墓地醒來之后，一路上碰到了無數的亡者，這種情況是正常的嗎？”

寇思邁抿著嘴巴看了防火女一眼，見后者沒有回答的意思，自己便開口道

“生死之間的界限總是脆弱的，自紅月歷之后，在夜晚總是會有已亡者復蘇。到了如今，就算是它們白天出現也毫不奇怪。亡角村落這里…一直也是以這些已亡者居多，所以你會碰到是很正常的事情。”

紅月歷，靛月歷，紫月歷，所以說「歷」這種東西是通過天上月亮的顏色不同而改變的嗎，這意味著什么呢？

“所以，就放任它們游蕩？”余無追問，寇思邁隨即反問道：“這有什么問題嗎？”

就在這時，防火女突然開口說道：“這位大人，似乎沒有記憶。”

寇思邁聽見眼眉一挑，隨即展露出恍然色，說道：“原來如此。果然，人老了，也不如以前敏銳了。”他看向余無說道：“在久遠的初火被點燃以前，世界上活人與亡者們是同時存在著的。隨著代表著秩序與文明的火焰被點燃后，這才出現了明確的界限。火焰漸漸變得微弱，進入紅月歷以后，世界重歸于初的復蘇之風便出現了，亡者們受到感召后都也紛紛以混沌的狀態醒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復蘇之風越發頻繁，亡者們也越來越多。”

“為了應付這種情況，活人們也漸漸形成了一套有效的應對方法。城市里的市民們會將死者們放置在棺木內運送到有安寧咒語的墓地里，至于村落和荒野上的人們，大多會將死者送往大型的墓地群中。這也是亡角村落最初的建立起來的原因。”

“例如此處的敗葬墓地，就是由教會設立的其中一個大型墓地群。這樣即使它們受到復蘇之風的影響，也不會傷害到活人。”

過程中寇思邁時而停頓，他在嘗試用最簡單省略的方式將這一切告訴余無，盡量省略一些“失憶者”者無法理解的詞匯，以免為余火帶來更多的疑惑。

大概，明白了。

余無說道：“可是我昨天晚上來的時候，村落里也盡是亡者，而且比起墓地里的那些，它們顯得更加瘋狂。”

寇思邁行了一禮表示歉意，說道：“很抱歉讓你遭遇危險。在此之前我已經去信亞楠城讓他們派遣獵人來處理了，不過你趕在了他們之前。哦，獵人，就是活人們處理亡者的另一種手段，當出現異常活躍并具有攻擊性的亡者時，就由獵人們出手將它們再次殺死。”

殺死，這個詞用在亡者們身上真有意思。

即使如此，這條村子發生的事情還是很…無法理解。

“所以說，村子里的人忽然間就都死了？”

“在你到來之前，敗葬墓地中出現了一位強大的亡者。他的出現導致了敗葬墓地里的亡者紛紛異變，最終導致了瘟疫的發生。村民們感染瘟疫致死，它們的尸體也變成了異常活躍的狂尸。”

余無大概了解狀況了，也明白為什么昨天被他殺死的狂尸們都待在屋里，路上卻是一只也沒有，它們應該是亡角村最后的村民了。剩下的…不是以活人的姿態逃離了，就是變成狂尸了吧。

如果是是這樣的話，還真令人擔憂。

余無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追問下去，要說是為什么的話，大概是直覺吧。

“你們兩位很健康呢。”

余無學會了使用“暗示”的方式來表達內容。

防火女這時開口說道：“防火女們有余火的保護并不會被瘟疫感染，”她看向寇思邁，一字一句的說道：“瘟疫只會感染活人，所以不死者們也不會受到影響。”

不死人，不死者。

是同一個東西嗎？

余火追問，得到的答案是這樣的：“大人，不死人是亡者中最特別的存在，它們受到復蘇之風的影響從亡者的狀態歸來，卻依然能夠保有神智與記憶，也可以通過采集靈魂的方式保持身體的活性。至于不死者，則是通過儀式將活人轉化成半活半死的狀態。”

“——就和敗葬教會的牧師一樣。”

防火女還是一副目無表情的樣子，可從話語也其表現出的姿態來看，她對敗葬教會還真的沒什么好感。

應該說，果然是走在兩條道路上的人嗎？

這樣來說，我算是不死人嗎？

啊…疑問越來越多了。

“那阿老和阿少呢？”

“眷族/魔鬼。”

寇思邁回答的是前者，防火女則是后者。

兩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余無總結道：“一種非人的…存在？”此刻的他很難在用能不能動來判斷死活狀態。

這樣一來，在我的意識當中是認為只有活著的才能動嗎？

兩人都沒有反駁，大致接受了這個說法。

通過昨夜與今天的觀察，余無已經初步明白兩人的“道路”指的是什么了，其核心在于所謂的“火”，防火女顧名思義就是防止火焰熄滅，想要讓火焰繼續燃燒下去，所以稱之為…傳火派。

敗葬教會從名字上聽不出來目的，不過從寇思邁牧師的言語中能夠得知，他們似乎并不想讓火焰繼續傳承，或者說對此并不樂觀。所以是…滅火派？

他們想要達成的結果是截然相反的，關系當然不可能良好了。

想明白這一點后，余火忽然問道：“所以，火焰該繼續延續還是熄滅比較好呢？”

防火女的神色終于有了一點點的變化，像是一副想要說話的樣子，最后還是「看」了一眼寇思邁，沒有言語。

寇思邁抿著嘴，好是思考了一會，鄭重的答復道：“敗葬教會一直為火焰熄滅后的世界做準備，防火女們則打算將火焰永遠傳承下去。”

“我能給你一個答復，卻無法給你答案。”

“因為在我看來，無論是我所堅持的道路，還是防火女們堅持的道路，都無法用好與不好，對或錯來判斷。”

“我們不是同路人，但，我也不認為我們是敵人。”

防火女沒有反駁，也就是說寇思邁說的話八成是可靠的。也就是說敗葬教會，不，準確來說寇思邁牧師并不是一個滅火派，而是一個…后傳火派。

他堅信火終究會熄滅，而人們需要維持做好準備，迎接它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