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平身吧！”

周織微微點頭。

是趙蕎想象中的皇后應該有的聲音，既不讓人感到疏遠，又不過于親近，很有權威感，關鍵是不難聽，從這聲音中你就可以想見這是一個很有故事的女人，不管這故事是好是壞。

周織坐到了鳳王座上，靜靜地看著全場，她能感覺到左右兩側熹貴妃和萱貴妃的目光，表面上很恭謹，實際上卻心懷鬼胎，她當然知道她們在想什么，絕不是什么好念頭；她還可以看見秀女們的眼神，有的小心翼翼，有的直接大膽，有的好奇仰慕，看到她們，周織就想到了自己剛入宮的場景。

那時候她意氣風發，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切，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的確獲得了母儀天下的榮耀，享受了無盡的榮華富貴，可是為什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會感到無盡的空虛呢，作為一個皇后，自己勉強算得上是成功的，可是作為一個女人呢？想到這里，周織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不過現在不是自傷的時候，周織迅速調整了過來：“恭喜你們，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正式的后宮成員了，”是的，現在要恭喜你們，恭喜你們踏入了后宮這個華麗的修羅場，至于后面能走多遠，就看你們各自的本事了，“本宮身為皇后，忝為后宮之主，這個榮耀不是我一個人的，而是大家的，沒有你們，就沒有我這個皇后，本宮希望大家遵守后宮的規則，安心侍奉皇上，共同營造一個和諧的后宮”，這些鬼話我自己都不信，可是身為皇后，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謹遵皇后娘娘吩咐。”

秀女們答道。

周織繼續說道：“本宮……”

然而皇后的話語竟然被一聲咳嗽打斷了，全場皆驚，驚訝地看過去，卻見一個臉色蒼白的秀女捂著嘴巴，神情驚恐。

趙蕎認出那是來自離州的鹿鳴，在秀女考核中獲得了丙等的成績，趙蕎對她印象不深，只是因為名字有趣，所以才記了下來，她在三十六人中屬于那種沒有存在感的，誰知道這時候竟然會“一鳴驚人”。

皇后、熹貴妃和萱貴妃都看向鹿鳴，她旁邊的秀女不自覺都散了開來，只留下鹿鳴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這一刻，趙蕎忍不住有些同情鹿鳴，她明白這種感覺，那是她碩士答辯時被五個導師十只眼睛緊緊盯著，某種程度上，都是生死大權被別人掌握著。

鹿鳴承受不住這種壓力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皇后……娘娘……，我不是……是……故意的，昨天受了些風涼，這才……”鹿鳴聲音有些發抖，顯然是想到了禮儀訓練上說過的后宮規矩。

“在鳳凰殿失儀，成何體統，太不像樣了，來人，杖責五十。”熹貴妃面色肅然，語氣冰冷，一看就是要給鹿鳴一個教訓，順便在一眾新進秀女立下自己的權威，為將來爭奪皇后寶座做準備。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鹿鳴臉色頓時血色全無，先不說五十杖打下來是否還有命在，而且一旦失儀罪名成名，那就完蛋了，名分就沒了，還要被發配冷宮或者掖幽庭，或者直接被驅逐出宮，那還是最好的結局呢。

看著不斷磕頭求饒的鹿鳴，司馬鈴突然覺得渾身發冷，與世無雙的絕美臉龐在此刻突然變成了索命鎖，想到鐵皇帝看自己的眼神，司馬鈴覺得自己被熹貴妃或者萱貴妃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時間恐怕不會太久了。這一刻，司馬鈴突然對趙蕎所說的金字塔有了深刻的認識，皇后、熹貴妃和萱貴妃可不就是站在后宮金字塔的頂端嗎？俯視著下面的眾人。

有兩個身強力壯、一看就專門干懲罰人之事的太監從殿外走了進來，伸手就向鹿鳴抓去，鹿鳴不敢躲閃，只是將頭磕得更厲害了，肉眼可見的包已經鼓了起來，不過趙蕎覺得鹿鳴對自己還是不夠狠，怎么也要見血才是。

眼瞅著鹿鳴這只小雞就要被老鷹抓住，突然，一個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且慢！”

那那雙手停頓在空中，就像是被施了法術一般，只不過這施法術之人運用的是權力這把無形利器。

出聲的不是皇后，而是萱貴妃。

“怎么，萱妹妹對我的處置有意見嗎？”熹貴妃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意見不敢當，只是我覺得這位秀女，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萱貴妃問道。

“回稟貴妃娘娘，民女姓鹿名鳴，來自離州。”見到了被拯救的希望，鹿鳴迅速地回過神來，口齒清晰地答道。

“嗯，這位鹿鳴，第一次來到如此重要的場合，又得見皇后娘娘的鳳顏，心情緊張以致失儀也是可以體諒的，何況我看她臉色氣息，受了風寒應該也是實情，就更加情有可原了，所以我覺得杖責五十是不是嚴苛了些。”萱貴妃娓娓道來，看起來處處為鹿鳴著想，趙蕎看到鹿鳴眼角頓時已經是眼含熱淚了。

聽到“嚴苛”二字，熹貴妃嘴角露出一絲不屑：“你當然不知道了，誰不知道你萱貴妃精通岐黃之術，尤其是房中……”

“咳咳咳！”這回輪到皇后周織咳嗽了，熹貴妃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住口不言。

周織說道：“萱妹妹說得有道理，熹妹妹維護后宮制度的出發點也是值得肯定的，不過念在鹿鳴身體有恙，又只是初犯，這次就免了懲罰吧，希望你以后引以為戒，不要再犯了。”

“謝謝皇后娘娘，謝謝貴妃娘娘。”鹿鳴死里逃生，大喜過望，忙不迭地道謝。

“好了，回到隊伍中去吧！”周織阻止了鹿鳴繼續跪拜，讓她歸隊。

經歷了這次插曲，鳳凰殿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眾秀女一個個都拘謹起來，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搞出聲響，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鹿鳴那么幸運的，沒見熹貴妃面沉似水嘛，誰要是再被她撞到，結局恐怕不太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