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上班才一會兒，魏任查從外面回來，遞給她一個牌子，皺眉道：“做得不太好。”

南柯低頭接過，發現上面是客戶來圖定制的那個關公手執青龍偃月刀圖，大概的形狀是有的，只是跟來圖還是有區別的，而且線條生硬不明顯，臉開得呆板無神，看著像是機雕出來的，完全不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證的做得比人家的圖片好的樣子。

“是不是機雕的？”南柯很是懷疑。

魏任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是機雕的，然后再手工修，不過這個雕得不好，不太好修。”

南柯的火氣蹭地就上來了，聲音也提高了不少：“為什么要拿去機雕？你不是說我們全部是手工雕嗎？”

“反正他們也看不出來。”魏任查聲音有些低，邊往雕刻工作室走邊硬頸。

聽到他這么說，南柯火氣更大，聲音也更大：“他們看不出來你就這么忽悠他們嗎?”她最討厭欺騙了。

魏任查辯解道：“誰忽悠他們了？不是還手工修嗎？”

南柯看到他還不承認自己做錯了，滿腔的怒火更旺，沖到雕刻工作室門口嚷道：“那你就不要說純手工幫她做啊？”

魏任查看到南柯沒有顧忌張凌兆還在，毫不留情地斥責他，惱羞成怒，也提高聲線道：“我沒說過要純手工幫她做，才一千的工費怎么可能全手工？是你沒理解對。”

南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理解錯了，看他好像也火了，心想糾結這個也沒意思，解決問題才是關鍵，收斂一下怒氣，努力用正常語氣道：“那現在怎么辦？”

魏任查沉默不說話。

南柯剛剛努力平息了一些的火氣又蹭地冒上來，冷冷道：“我不管了，你自己跟她溝通。”

“都怪你之前沒跟她說清楚。”魏任查忽然說道。

怒極反笑，南柯被他清奇的腦回路氣得反而笑了：“貨還沒開始做我就讓她直接跟你溝通了，然后就沒管過了，現在做不好了來怪我？”說完，忽然不想在跟他再吵下去，轉身上樓回自己房間，抱著牛牛發呆。

因為魏任查之前上課時一直跟群友說他們是做手工雕刻的，現在市場上賣的成品基本都是機雕的，機雕的貨叫通貨，是比較低端的，手工雕刻的才是好的，南柯便一直覺得他們就只是做手工雕刻，從來沒有想過他還玩這手，先機雕再手工修，然后美其名曰手工雕刻。

她從小便將誠信二字當成為人之本，最討厭欺騙了，沒想到自己的男朋友還自以為是地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去欺騙客戶，還是因為信任她才成交的客戶。

魏任查高中都沒畢業就去當兵了，他的條件并不在南柯的擇偶范圍內。她喜歡魏任查的原因之一，是以為他是這個社會少見的堅持本我、堅持初心、負責任、好學上進的人，沒想到他跟那些唯利是圖的奸商一樣。

這個發現讓她感覺好像一道天雷劈下來，劈得她整個人都亂哄哄的，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呆坐了好一會兒，南柯反應過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抱著狗下樓，回到自己的工作間繼續上班。只是她干活的欲望完全沒有了，純粹地當任務來完成，甚至連任務都有點不太想完成了，給一個品行不端的老板打工有違她做人的原則。

接下來，南柯除必要的工作交流外，盡可能地不與魏任查接觸。她對他失望，不想跟他說話。

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大吵，她也沒有過跟男票吵架的經驗，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況且她覺得自己沒有錯，不想也不會先低頭。

魏任查也有點上火，他是老板，沒想到手下的員工會這么對他大吼大叫，還是當著其他員工的面，這種丟面子的事情讓愛面子的他著實不能忍。

兩人就這么僵了幾天，南柯面上裝出一副淡定不受影響的樣子，內心卻有點惶惶然。她大學畢業十年了，第一次認真談戀愛，對這份感情很珍惜。但是珍惜歸珍惜，跟一個不誠信的人繼續下去她心里那關又有點過不去，因為他會騙別人肯定也會騙自己，她痛恨欺騙，到時候兩人也是會處不下去的。

身邊也沒有熟悉到可以談心的朋友，要好的閨蜜都在家鄉，網絡雖然發達，感情雖然還好，但是平時并不太聯系，況且這事在別人看來也許不算是什么大事。

南柯滿肚子的糾結，不知道該找誰說。

心里有事，她連續幾天都半夜醒來，醒來后就睡不著了，睜眼兩三個小時，直到天朦朦亮后才倦極了睡上一會兒。

有時半夜醒來，恍惚覺得自己就在家里，幾分鐘后才明白自己離家一千多公里。

硬撐了幾天，累極了的她在進入石琛的幻境中時，忍不住跟他抱怨：“你說他這人是不是神經病？自己做錯了事情死不認錯，還跟我吵架？”

“……”石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他現在只有兩魂一魄，沒什么思考能力，況且他是神仙啊，感情這種事情從來不在他思考的范疇內。

得不到回應的南柯也沒生氣，好像她壓根沒想得到回應一樣，繼續叨叨：“要是別人給的工價不夠純手工做，就直接跟人家說清楚不行嗎？為什么要騙人呢？”

這個問題石琛能回答，本能就可以回答，于是清冷的聲音馬上回答道：“騙人是不對的。”

“就是啊，騙人肯定不對嘛，偏偏他還覺得自己有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得到了附和的南柯更來勁了，且越說越生氣，“到現在還跟我生氣？狗日的。”

石琛平靜地說道：“罵人不好。”聲音還是那么清冷，好像沒有七情六欲一樣。

“……”這下輪到南柯沉默了，重點是這個嗎？

這么一發泄又被這么一打岔，南柯倒是平靜下來了，沉默許久，心里也有了決定，假如魏任查不知悔改，那就要慎重考慮他們的關系了，再珍惜的感情，也要用在對的人身上才是。

“唉……活著真累！”南柯仰天長嘆，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失敗，連個戀愛都談不好。

“……”石琛無語，這點小事對于活了千萬年的他來說真的算不上事，不過他性子冷淡，接不上話便不接，只好那么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