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小妾的一番話,宋應元突然恍然大悟,按她所說,不僅能得到何明遠的錢,還能送給敬讓一個人情,如此一來一舉兩得,而非魚死網破!哎呀!自己怎么就沒想帶這一層呢!
他大笑起來,狠狠地在小妾的臉上親了一口,說道:“還是你聰明,這死局竟然讓你給解開了,不愧是我調教出來的,哈哈哈哈!
“對不住了,何明遠,君子無罪,懷璧其罪,你沒想到錢這東西有一天會成為累贅吧!”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管事在門口喊道:“阿郎!阿郎!看大獄的張頭兒說,何明遠有要事找你。”
“何明遠?這小子不會出什么事兒了吧?”
宋應元看了看小妾,二話不說,趕緊穿起衣服,走了出來,他可不想讓自己這棵搖錢樹出任何問題。
福州不比揚州和泉州,雖然開禁,夜里街道上依舊一個人也沒有。
宋應元和老張一起準備向府衙南邊走去,剛出府衙,只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處一片移動的火光逐漸向這里走來。
“這是……”宋應元好奇地停下了腳步,直覺告訴他,這是來找自己的。
見宋應元停下了腳步,老張也跟著他,站在了大門外,等候著這幫人的到來。
火光由遠及近,一名身穿黑色袍服的士兵滾鞍下馬,拜倒在地,說道:“參見府君。”
“何事驚慌?”宋應元問。
武吏答道:“天使牛將軍到了。”
“天使牛將軍……”宋應元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難道朝廷要徹查此事?
沒過一會兒,只見十幾名騎兵來到了福州府衙外。
在火光的照耀下,其中一人身穿紫衣,腰系玉帶,面容十分干凈,年紀大約有三十多歲的樣子。
宋應元連忙上前迎接,他可以不把敬讓放在眼里,但對于宮里的這些不男不女的人,無論如何,還是要低頭唱喏(re)的。
“福州刺史宋應元,見過牛將軍。”
牛仙童根本沒搭理他,只是揮了揮手,下面的隨從上前說道:“奉圣人令:提調人犯何明遠。”
宋應元登時心里一驚,心中暗想:“圣人令?圣人怎么會管這件事?”
牛仙童在隨從的幫助下,緩緩地從馬上下來,走到了宋應元的面前,說道:“我聽馮府君說,何明遠在你的大牢里?”
宋應元畢恭畢敬地低頭說道:“正是,他現在牽扯到故福州刺史歐陽靖和府兵的案子,被我給抓起來了。”
“是這樣啊?”牛仙童思索了一下,說道:“那就先帶我去大牢吧!宣旨要緊。”
“諾!”
……
何明遠躺在茅草堆里,現在他已經萬念俱灰了,現在他才明白,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權力是真的。
一言興邦,一言喪邦,這些手握絕對權力者可讓人生,可讓人死,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而自己就像一個螻蟻,在他們之間尋找著生存的機會,乞求他們,給自己一條活下去的路。
“如果我是皇帝該多好啊!”
從前他是非常厭惡這句話的,他厭惡權力,厭惡控制,厭惡禁錮,向往自由,但現實告訴他,除了投靠權力外,沒有任何出路。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看帝王將相,因為底層的人唯一所能觸及的,唯一能夠給與自己慰藉的,也就是對權力的幻想了。
四周牢房鼾聲大作,人們在這個人間地獄中日復一日的活著,雖然看不到希望,但他們還是努力活著,煎熬到有朝一日,重獲新生,也許有時候他們出去就是為了回來,但并不妨礙他們內心中對自由的渴望。
這其中可能有像布魯克斯那樣的人,終身監禁讓他習慣了監獄里的一切,在出去之后就選擇了自殺,古代也許不會這樣,因為在那個時候,關上你六十年出來可能天下依舊姓李,整個世界除了家人死光以外并沒有任何的變化。
何明遠整理了下發型和衣服,他希望宋應元送自己上路的時候,自己能死的體面一點。
“真是可惜了我這張絕世的臉呀!”
他現在頗有些后悔當初在宛虹閣沒能好好痛快一番,就是死在那里,也比死在這里強啊!
死到臨頭,這么多的遺憾,感覺自己這一趟大唐之旅走的實在窩囊,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好好把握!我不做人啦!
就在這時,牢房盡頭傳來些不同的聲音,應該是宋應元來了,沒想到還真快。
當他看到獄卒的時候,問道:“宋府君呢?”
“何東家,府君有請。”
何明遠將信將疑地跟著獄卒走出了大牢,只見院子里燈火通明,站滿了人,人群之中,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牛……牛內侍?您老怎么來了?”
牛仙童也記得當年那個在西市賣烤鴨的紈绔子弟,當初還花了一百貫錢買張永年的情報。
他微微一笑道:“何郎,別來無恙啊!沒想到時隔一年多,你我在這萬里之外又見面了,實在是緣分吶!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多方打聽,才知道你被拘押在了這里,就馬不停蹄的干了過來,圣人可不希望你囚首垢面的見他啊!”
“真是有勞內侍了。”
牛仙童咳嗽了兩聲,用他那似喇叭一樣尖銳的嗓音喊道:“何明遠接旨,大唐皇帝令:庶民何明遠,性行篤直,勤勞敏銳……”
這封敕書并沒有平常加封官員那么長,幾十個字就說完了,言語也并不拗口,但他仍然要確認一下。
何明遠起身接過詔書,向宋應元問道:“這什么意思?”
宋應元一臉無奈地說道:“陛下念你招徠遠人,開荒有功,許你入朝面圣。”
“真的?那馮府君說的夷州縣令的事情……”
“所得土地,盡數歸國,你剛才沒聽見嗎?”宋應元說。
“所得土地,盡數歸國?”
何明遠沒想到這次來了更狠的,他本以為獻島歸國就算封不了王侯,子爵,男爵總該有吧?好家伙,這倒好,說什么名器不可假人?許以入朝面圣?你李隆基臉就那么大嗎?見你一面能當錢花是咋滴?
他低頭看了看詔書,感到異常的失落,現在都有一種轉頭進監獄的沖動,不過想了想整天惦記自己的敬讓,還是算了吧!
想到這里,他笑呵呵地向牛仙童,問道:“牛內侍,我這里的案子怎么辦?”
牛仙童問道:“什么案子?”
“就是歐陽靖府兵一案。”
“哦~你是說你這案子?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此番前來只是把你安然無恙地帶回京城,至于案子的事,到了京城,自有人過問。”
何明遠手捧詔書,當場石化,心道:“意思就是案子沒結,島還被沒收了?李隆基,我***!”